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把整個房間照得暖暖的,我移了移搭在雙眼上的手臂,強烈的光線從東麵沒有花窗簾的落地玻璃透進來灑在我緊閉的眼皮上。即使是閉著眼睛,我仍然能感覺到光線由暗到明反差所帶來的不適。像每一次噩夢初醒,我擦了擦額上還未得及蒸發掉的汗,然後拉了拉睡得被牽起的裙子,皺著眉與冬日裡最強烈的陽光對峙。三秒後決定放棄,換了個姿勢,拉了一小角薄被遮著眼,打算繼續與Mr.周多殺兩盤。
我越是妥協,陽光越放縱,它刺穿薄被星星點點地跟我作對。我翻了翻身覺得再睡下去也沒意思了,索性雙腳一登滾下床。
我站在樓梯口的飲水機旁瘋狂地灌水進肚子。這個醫生家庭的習慣,隻是18年了,它還是不能成為我的習慣。冰冰的蒸餾水從我的喉嚨一直流到胃部,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媽媽,我出去了”,我從樓梯上透出45度的空隙看到門口站著的緩緩,她身上穿著黃色的籃球服胸前繡著比陽光還要刺眼的11號,是我最喜歡的流川楓的號數,也曾經是我的號數。
“緩緩,你最近有點事瞞著我們”,坐在沙發上的嬸嬸用的完全是陳述語氣,陽光在她身上留了一側陰影,在我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表情。
“媽媽,……”,空氣靜默了數秒。背著光的緩緩低著頭認真地係著鞋帶,陽光肆意地通過緩緩貓著的腰快速地投到樓梯上。原來處於黑暗的我被投出一小團影子,是一隻被空氣定格的手和一杯喝空了的水。
“媽媽,我隻是在爭取我想要的”,緩緩仰起精致的小臉,一臉驕傲與滿不在乎。
“緩緩,彆太自私。小陌是你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們因為點小事搞到不和諧。”嬸嬸頓了頓,拿起桌上的紅茶優雅地喝了一口。“有些事我們不能做得太過分,知道嗎?”她淺淺地歎了口氣。
“媽媽,我不欠小陌”,緩緩把唇咬得發白。“她是我妹妹,就當她讓我一次好了。誰都知道我很愛籃球,但有她在球場上,我就永遠沒有發光發亮的機會。現在是她主動說她不打了,是她自己要放棄籃球的,我,我隻是想在沒有她的地方,沒有她阻礙的地方好好的打籃球而已”。緩緩已經哭了起來,淚水一滴滴連成一串,墜落在地毯上迅速被埋沒。
“緩緩……”,嬸嬸已經是無奈的語氣了,“你就為了爭取在校隊的席位,編了小陌手受傷以後都不能打籃球的謊話,你這樣一點後路也不留給小陌,也不留給自己。如果有一天小陌全都想起來,我真不知道你怎樣向她解析,更不清楚你要怎樣麵對你自己的謊言。我隻是不想你後悔,傷害家人,到最後痛苦的隻會是自己,你是明白的。”。
“媽媽,你以為我都欠了小陌,我欠了什麼?我什麼都不欠。是呀,這回我是對不起她,但我是她姐姐,她就不能諒解我一次嗎?我是你的女兒呀,你就不能縱容我一回。這回,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於是便沿著因陽光被花簾子拒絕在窗外而變得昏昏暗暗的走廊踱回我房間。
朝東的陽台依然彌漫著暖暖的光線,隻是10月而已,廣州的10月依然是可以穿著熱褲撐著小洋傘悠然地行走在街道上的夏天。我的額頭布滿了汗珠,我的身體卻冷的發抖。心裡很難受,就像是坍塌出一個無比大的巨洞。又像是某年小孩年代,被某男孩搶走的心愛的洋娃娃出現在緩緩的懷裡,而緩緩齜著牙咧著嘴天真地對著我笑跟我說,“這洋娃娃漂亮吧,它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搶了。其他玩具我都給你,隻有它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