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漏花窗,謝南州看見了一女子的側顏,他目光如炬,不知怎麼的,竟是駐足了幾個呼吸,可須臾又轉過頭,徑直往前走,宛若對新婚妻子半點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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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衛慈就被錦書與尋墨硬生生拉拽起。
房中點了安神香,她昨晚難得睡了個好覺,從京都到西洲這陣子算得上是一路顛簸。
“小姐,該上大妝了,晌午之前就要行大婚之禮呢。”
“是啊,小姐,老太太已經命梳妝的婆子過來了。”
聞言,衛慈清醒了大半。
她身邊的可用之人,她僅信任錦書與尋墨,衛家給她安排的陪嫁皆留在了院外侍奉。
至於謝家老太太安排的人,她自是不能隨意處置。
不過,謝家派人盯著她也是正常。
換做是她自己,也不會信任仇人之女。
所以,衛慈一臉坦然。
起榻洗漱更衣,簡單用了一碗小米粥,這便開始梳妝打扮。她的婚服是衛家臨時在京都成衣鋪子購置,並非繡娘精心準備。不成想,謝家也另外準備了一套婚服,瞧著布料與繡紋,遠比她從京都帶來的婚服精細。
謝家的確有心了。
衛慈暗暗的想著。
謝家把婚事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顯然是不打算給京都留下任何把柄。
看來,謝南州已經在開始著手造反,這幾年是他豐滿羽翼的關鍵時期,容不得半點差池。
時間飛逝,衛慈隻覺得才過了片刻,這便有麵生的全福人過來迎接她。
“夫人,到拜堂的吉時了。”
衛慈發現,謝家安排了四位全福人,還真是處處皆安排細致。
大紅銷金的蓋頭落在了她頭頂鳳冠上,今日是豔陽天,仲春時節,西洲遍地花開,透過薄薄一層銷金蓋頭,衛慈可以瞧見外麵朦朧的人影。
陸陸續續有人過來看她。
她誰都不認識,卻是可以感覺到無人不敬。
大抵是謝家早就交代了下去。
不知為何,衛慈又開始好奇謝南州究竟是何容貌了。有關他的傳聞,她倒是聽了不少,眼下,莫名迫切想見上一見。
而此刻,謝南州一襲大紅色吉服,正被陸洛塵故意調侃:“謝二,西洲女兒家都是一見謝郎終身誤,本王此前覺得誇張了,今日見你這副打扮,還真是名副其實,哈哈哈……”
謝南州眸色清冷,他的眼眸十分深邃,是典型的丹鳳眼,睫毛濃密纖長。就這般負手而立,站在堂屋外的廊廡下,似是靜等佳人,賓客們倒不敢直接揶揄。
謝南州淡淡啟齒:“陸十六,你也該娶妻了。”
陸洛塵聳肩,一副無所謂之態:“待我上頭的十五個姐姐都出閣了,我再考慮婚事也不遲。再者,美/色/誤人,我可不想娶一個像侯夫人這般的大美人。對了,謝二,你見過夫人了麼?”
謝南州再度緘默不語,這時,就見四名全福人簇擁著一紅衣女子,正朝著這邊走來。
女子腳步穩當,姿態十分雅致,還算高挑,身段纖穠有度。昨晚謝南州看見了這女子的側顏,的確是個美人。
衛慈的手被全福人放入了一隻大掌中。
她垂眸,透過銷金蓋頭下方,看見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還有一雙繡竹葉銀紋的黑色皂靴,男子的足很大,再往上便是大紅色吉服下擺,透過薄薄的光,她可以看見麵前的人輪廓,是個十分高大的男子,大抵有八尺左右。
在喧雜聲中,衛慈聽見一道磁性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夫人,屋內請。”
衛慈一愣,隻覺得這嗓音格外悅耳,如雨打青瓷,四平八穩。
總之,讓女子聽了,很容易亂了芳心。
“多謝。”她也低低道了一句。
鑼鼓聲響,炮竹喧天,吉時到了。
讚者揚起嗓音,開始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四下到處都是人聲鼎沸,衛慈感覺自己處於一陣混亂之中,待她的一隻手再度被那隻大掌握住時,這才回過神來。
而她此刻,已經被男人帶著往外走。
衛慈:“……”就這麼禮成了?
她上輩子稀裡糊塗跟隨在付恒身邊,並沒有穿過婚服,更是不曾有過這般隆重正式的婚禮,故此,她覺得十分不真實。
謝南州的掌心是冰涼的。
衛慈的小手卻滾燙。
重新回到婚房,謝南州放開了衛慈,似是忘記了掀蓋頭,直接道:“你有任何需要,便直接開口即可,本侯先去前院招呼賓客。”
他的嗓音清冷無溫,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丟下一句,謝南州轉身便款步離開。
衛慈這時才僵了僵。
她的蓋頭還沒掀呢。
就在謝南州邁出婚房時,錦書笑著喚了一句:“姑爺好。”
謝南州步子一頓,隨即繼續往前走,似是根本不當回事。
姑爺……
男人狹長鳳眸蘊藏銳利,清雋麵容看似無波無痕,卻又仿佛深藏山川河流。
罷了,任何稱呼對他而言,皆不重要。
而此刻,錦書卻已經開始暢想小姐與姑爺婚後的恩愛日子了。
早知姑爺這般容貌俊美、氣度不凡,她在京都時,就不該替自家小姐感到惋惜啊!
二殿下雖身份矜貴,可她怎覺得姑爺更勝一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