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小轎車一路疾馳進了小路,活屍越甩越遠,黎景突然彎下腰,手撐著副駕駛的背椅,重重的咳嗽起來,這一咳,再躺回椅背時,蒼白的臉頰上已經染了一層緋紅,眼裡卻暗暗的沒有任何光采。
章安麵色凝重的從後視鏡裡打量著她的臉色,黎景抬眸與他對視一眼,沒有說話,等取下背上的背包,才發現這是沈奚舟的。
她在裡麵找了找,翻到了沈奚舟放在背包裡的透明膠帶。
黎景拿著膠帶在嘴上纏了幾圈,膠帶把能咬人的嘴封得嚴嚴實實的,在臉上勒出紅痕。
章安收回目光,繼續開車。
黑色小轎車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行駛在崎嶇的土路上,輪胎卷起沙塵輕飄飄浮蕩,章安完全不講話,黎景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強撐著不睡過去。
黎景知道章安認識去江河監獄的路,不會再需要她,而她病成這個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異。
至於陳昊,章安根本不可能冒險回去救他,陳昊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章安開著車在傍晚的時候停在一棟自建房前,二樓臥室裡的活屍被他輕易解決,黎景撕開封嘴的膠帶,背著包坐在一樓的椅子上,聽著樓上的響動,擰開塑料水瓶,喝了口水。
這口水涼涼的順著她的喉嚨往下,讓人清楚的知道了它在身體裡的流向,黎景呼吸微滯,沒有動作,感受著心臟不太劇烈的跳動。
章安下來了,上樓前順手在廚房拿的水果刀,刀刃還往下滴著血,他的目光落到黎景身上。
這幾天裡,他也看到了黎景的能力,章安驟然問道:“你和沈奚舟很熟?”
據他所知,黎景的背景並不乾淨,家裡住在隔壁豐寧市。
而江總之前讓人去查過沈奚舟。
沈奚舟從小家境優渥,在京都那邊念的都是私立學校,大學在隔壁豐寧市。
江總想去追沈奚舟,無非也是看上了京都的沈家那一層關係。
除了豐寧市這個地方,兩人再也沒有可以交集的。
江總這人平時吃人血饅頭的事情,黎景也知道,江總要追沈奚舟的時候,黎景並沒有什麼反應,不像是認識的樣子,可危險的時候,黎景卻一直護著她,這讓人越發好奇。
他甚至開始大膽的猜想,沈奚舟可能是個很重要的人物,黎景這人無利不起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人有所看護,江總不就是末世之後,黎景第一個拋棄的人麼。
黎景往椅背上一靠,眸色仍是黯淡,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揉了揉額角,突然咳了聲,半晌才說:“關你屁事。”
章安或許該威脅一下,都這個樣子了還這麼狂,但他收回目光沒說什麼,黎景這個人難以捉摸,現在看上去一副要死的樣子,誰知道背地裡藏著什麼招,他還有家裡人在等著,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招惹黎景。
他緩緩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明天走,你現在病成這樣,不適合上路。”
黎景抬起低垂的腦袋,對於章安要把她留在這裡,並沒有什麼異議。
異常平靜空洞的眼神,早已被倦意絲絲纏繞著不得解脫,她上了樓,瞥了眼一間臥室門口躺著的活屍,活屍黑紅的濃血順著地板縫在流淌。
黎景選擇轉身進了另一間臥室,把包往地上一扔,高爾夫球杆在地上哐當一響,她回身鎖上臥室門。
黎景脫下機車服外套,露出的肩頭瘦而澤潤,胸前沒有什麼異樣,皮膚白皙柔嫩,隻是後背光滑的肌膚上摻雜著毫無規律的細密淺痕。
最長的一道愈合的疤痕幾乎跨越整個背部,從後腰連到了蝴蝶骨。
這些早已愈合的傷並不痛,黎景穿著單薄的白色運動內衣躺到床上,往日健美的腰身,看上去無比脆弱,盈盈一握,稍加用力就可折斷。
天色徹底黯淡下來,她在第二天的清晨聽到了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黎景懶得起來站在窗口依依不舍的看,一輛車而已,無關緊要。
如沈奚舟預料的一樣,章安不會帶著生病的黎景同行。
黎景並不在乎章安,隻是不喜歡這種被人留下的感覺,她蜷縮在床上,清瘦的身軀縮成一團,似乎再來一股力,就這麼一揉,這朵花就得凋零。
在床上躺了很久,黎景嘴唇乾燥,蒼白的臉頰不複往日的半分明媚,她渾渾噩噩的下床,腿一軟,人摔在地上。
她趴伏在地上,手臂貼著冰冷的地板,耷拉著腦袋神色痛苦地歎了口氣後,又慢慢地伸手從背包旁邊拿到水,廢力地擰開瓶蓋喝了幾口。
黎景無力起身,機車服就在眼前,上麵還沾著沒有擦乾淨的活屍黑血,明明才九月份,她卻冷得厲害,潮濕的血腥味灌入鼻腔,讓人很不舒服。
她用不甚清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木質地板,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早知道就待在消防車旁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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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光在地平線留了一道橙色,殘月若隱若現的發出冷淡的光,臨近的山林樹影婆娑,總像是藏這些什麼可怕的東西,或許是某個樹後能竄出來的活屍。
清水山莊是個會員製的娛樂場所,山莊位置偏僻但裡麵設有停機坪,自然也就不會需要修繕進山莊的路,柏油路麵平平整整的,路邊雜草卻長得足膝高。
韓銘手裡的動作出現一瞬間的遲疑,接著踩重油門,越野車提上速,把那些從兩邊彙聚到路上的活屍遠遠甩在車後。
“呼——”
韓銘聳聳肩,鬆了口氣。
“沈姐,你怎麼了?”韓銘發現今天沈奚舟一直在走神,剛剛活屍挺多的,說實話他有些緊張,但沈奚舟表情總是淡淡的,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沈奚舟的眼裡看不出情緒,也不接他的話,隻說:“太陽下山前可以到,那裡人少,不會有這麼多活屍。”
她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韓銘瞳孔猛地縮了縮,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現在黎景跟著章安生死不明的,沈姐擔心也正常,自己嘴賤亂問什麼呢!
越野車路過最後一片曠野,進入密林。
巡視山莊外圍的保安隊大多都成了活屍,穿著保安服在樹林裡踱步,隻等到,那輛越野車出現在道路的儘頭,它們才驚醒般的低吼著,等著死魚樣的眼睛,姿勢扭曲地躲開樹木,朝著越野車的方向跑。
兩排高聳的楓樹滿地落葉,輪胎碾壓著楓葉發出脆響,入眼處的楓紅很美,隻可惜這不是個可以欣賞美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