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喬雲夢又一次出現在謝清雪床前。
要不是這一回她身上沒有帶著血腥氣,對方險些要以為,自己是讀檔重來了。
感受到對方的指腹摩挲在自己的臉頰上,謝清雪牙根微微咬緊。
她不禁懷疑,喬雲夢中的究竟是不是蜃蛇蛇毒。
否則,自己為何非但沒有感到絲毫來自她的愛意,卻是濃濃的惡意,像墨汁,像烏雲,如影隨形……
“師尊既然醒了,為何不肯睜開眼看弟子?”少女嗓音清脆,像春日冰雪融化的溪水叮咚。
若非見識過她的真麵目,隻怕謝清雪也會以為——這般聲音動人的女子,莫說是半夜不請而入,便是拿刀尖抵在她的脖子上,也絕無害人之心。
謝清雪睜開眼,語氣冷冷的:“你又來做什麼?”
喬雲夢那雙水潤雙眼眨了眨,眸中滿是無辜之色:“自然是有些事情,想向師尊問個清楚。”
“你問便是。”問完了,最好趁早滾蛋。
“師尊白日裡在煉丹殿那般待我,真是叫弟子好生傷心。”喬雲夢偏過頭,“弟子夜不能寐,不過是想來見一見師尊,問清楚究竟是在何處得罪了您。”
謝清雪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叫她險些透不過來氣來。
謝清雪從未見過這樣的無恥之人。
她就像當真記不得自己做過的齷齪事,眸光清澈,一臉虛心求教的表情。
隻是下意識勾起的唇角,暴|露了她居高臨下的戲弄之意。
“你……”饒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謝清雪再也忍不住了,“喬雲夢,你到底還要不要臉?”
動怒之際,她不複平時維持的清冷姿態,眸中充斥著火光和厭惡之色。
殊不知喬雲夢等的便是這一刻——比起高高在上,時刻端著長老架子的師尊,她更喜歡謝清雪這般張牙舞爪的樣子。
真是有趣極了。
寧晚追活了數千年,早已對萬事萬物感到乏味厭倦,看山是青,看水是綠,山水天地皆落入她眼中,便是一框沉悶的灰。
而謝清雪便是這灰色中,陡然飛出來的一抹斑斕蝴蝶。
叫人忍不住想伸手逗弄一下。
寧晚追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圓滾滾的,在她雪白掌心閃著銀光,發出叮鈴脆響。
謝清雪下意識一瞧,便愣住了:“這護花鈴……怎麼會在你手中?”
這分明是她送給另外兩名弟子的拜師禮才對。
“自然是齊師姐心善,不忍心見我被師尊冷落,白日裡將此物贈與我,便當做是安慰。”
喬雲夢俯下身來,那雙茶色眼瞳中,隱隱浮現出旋渦,看上去像是倒在沙漠中的人,見到的最後一場暴風雪。
她長指把玩著那枚護花鈴,慢悠悠開口:“齊師姐一片好心,弟子本不該辜負,隻是此物終究歸師尊所有,不如還是將它物歸原主好了。”
下一秒,她低下頭去。
“不……”謝清雪下意識要躲,可腳踝已叫人隔著被子輕而易舉地握住。
伴隨她掙紮的動作,錦被下露出她雪白的右足,以及沿著踝骨向上,一截纖細的小腿。
緊接著,謝清雪感受到腳踝處傳來一陣冰冷。
喬雲夢用一條細細的銀鏈,將護花鈴係在了她的腳踝間。
謝清雪又羞又氣——她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為什麼還要戴鈴鐺?
到了這時候,她連表麵的和諧也不願再與喬雲夢維持,下意識便是一腳蹬過去:“你……滾出去!”
可惜這一腳非但沒能踹成,卻叫喬雲夢的掌心握得更緊。
“師尊昨夜也是這般說的,可最後不還是親自喂弟子喝粥。”她道,“弟子既然贈了師尊這樣的好東西,不知今夜……師尊又該拿出什麼謝禮來?”
她不提昨夜的事倒還好,一提起來,謝清雪便羞得渾身開始發燙。
況且……剛才不是還說這東西是物歸原主,怎麼又成她贈的了?
謝清雪闔上雙眼,不欲再理會喬雲夢。
可對方又怎會輕易放過她。
“有了——”喬雲夢語氣中難掩興奮,“不如師尊便為弟子跳一支舞,可好?”
謝清雪氣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隻是一支舞而已,師尊若是不願的話……”
話音頓了頓。
謝清雪身形一僵,想起她折磨和羞辱自己的那些手段。
“我跳——”這兩個字,謝清雪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儘管知道這是在遊戲中,喬雲夢也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而已,可謝清雪還是頭回生出了將一個遊戲人物撕碎的衝動。
可是她不能。
不是她做不到,而是這不在她的工作範疇中。
謝清雪定了定神,她坐起身,順勢從喬雲夢掌中抽|出右足,走下了床榻。
隻邁出半步,她便明白了喬雲夢讓自己跳舞的用意——
在這寂靜的夜中,裙擺下的銀鈴發出清脆聲響,聲音顯得格外的曖昧不清。
謝清雪聽見,喬雲夢似發出一道輕笑聲。
她竭力無視身後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緩緩抬起了手——
遊戲裡的謝清雪不會跳舞,遊戲外的謝清雪更沒學過舞蹈,隻不過她先前測試過大大小小的遊戲,恰好也扮演過舞女的角色,跳舞算得上是自帶的技能點。
本不想在喬雲夢麵前跳得太賣力,奈何肢體記憶已經形成,就算沒有絲弦笙簫奏樂,她的動作依舊是行雲流水,舞姿渾然天成。
喬雲夢隨手點起床頭一盞絹燈,更照得美人腰身款款,清冷之中,卻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韻味。
伴隨著謝清雪動作之際,鈴鐺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聲,更勾得人喉嚨處似在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