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朝在水裡撲騰一下,隨即背過身子,氣急敗壞地說:“誰讓你進來的?你出去!”
水霧繚繞,朦朧氤氳,少女背上的肌膚似乎染了一層淺淺的粉色。
帝夙的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她的後背,半晌都沒有說話。
鹿朝沒等到回答,疑惑地回頭,看見他如此坦然的目光,氣恨不已:“你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對於他的狠話,帝夙充耳不聞,反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朝朝,紅棗糕好吃嗎?”
鹿朝:“?”
不愧是魔尊,他是懂怎麼氣人的。
鹿朝深吸一口氣,念了十遍阿彌陀佛,才說:“你先轉過去,咱們一會兒再討論紅棗糕。”
帝夙當真背過身去。
鹿朝摸索著從水池邊緣挪到屏風那邊,‘呲溜’一聲鑽出水麵,躲到屏風後,開始把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帝夙一直背著她,耳邊聽著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不知為何,那聲音仿佛從他心臟上擦過,不經意地撩起一片水痕,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酸酸澀澀的感覺悄然漫出來。
他有些茫然地皺起眉,今日和那個白衣服的過了兩招,不知是否受了內傷。
那人如此不濟,為何能傷了他……
思忖之間,身後忽然有厲風襲來,雖快卻毫無殺傷力,他知道是誰,因此隻是側身閃過,並未反擊。
鹿朝穿好衣服,抓了雙蓮並蒂金燭台在手中,狠劈之下,不出意外,又劈了一個空,她沒有停頓,轉身又是‘唰唰唰’幾下,又劈又砍。
而帝夙隻是不停地避開,連手裡的問道都沒有抬起來過。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以後再敢多看我一眼,我挖了你的眼睛!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頭!”鹿朝不停放著狠話,雖然招招都打空,但是,言語上不能認輸。
浴室裡,劈裡啪啦……花瓶被她打碎,屏風也推到,連紗簾也被扯下來。
外麵丫鬟聽著不對勁,又不敢進來勸架,隻能跑去找寧王妃。
自從女兒受了傷,寧王妃便暫時搬來摘星樓,住在偏院裡,那邊打打砸砸,鬨了那麼大的動靜,她早就聽見了,等柳兒跑來,她便說:“她那個性子,不讓她作夠,她是不會罷休的,要是理了她,她隻會鬨得更歡,由她去吧,他們才成親,正需要磨合磨合夫妻感情。”
柳兒擔憂地說:“可是,萬一姑爺生氣怎麼辦?奴婢覺得,姑爺也不是好脾氣的性子,有時候讓人也很害怕,更何況,王妃今日也瞧見姑爺的實力了,他要是不小心傷了小郡主……”
寧王妃抿了一口蘇嬤嬤端來的香茗,才微笑著道:“放心,他不會的。”
柳兒不太明白,王妃為何敢如此篤定?她們平時伺候姑爺,其實也如履薄冰,姑爺是個很可怕的人。
“回去吧,他們鬨不動了,自然會去休息。”寧王妃擺了擺手,柳兒隻好退出去。
“多虧王妃慧眼識人,小郡主嫁了這麼好的夫婿,這一生必定會平安順遂,富貴綿長。”蘇嬤嬤由衷地高興,小郡主隻是個凡人,在如今這個妖魔橫行的世道中,找到一個強大的依靠才能好好活下去。
寧王妃也舒展眉頭:“我原以為他的天資假以時日也能飛升成仙,今日一看,這孩子比我想象中厲害太多了,我的朝朝,果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蘇嬤嬤道:“小郡主出生那日,正是魔尊帝夙被封印之時,神魔之戰終結,六界連年來第一次迎來天明,奴婢還記得,王妃產下郡主時,剛好朝陽升起,故此以‘朝陽’為封號,禹州王說了,咱們小郡主必定不是尋常之人!”
“作為母親,我並不期望她做多麼不尋常的人,她隻要能平安快樂地過完這一生,我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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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上,鹿朝從浴間一路打打砸砸到寢間裡,終於累得不行,氣喘如牛,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用燭台指著帝夙:“行了,本郡主今日暫且饒了你,你出去吧!以後不準再踏入我房中一步!”
少年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從始至終,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隻是逗著沒長牙的小貓玩了一會兒。
末了,他便轉身往外走。
鹿朝長舒一口氣,總算送走了這瘟神,不枉她拿出了拚命的架勢。
果然啊,做人還是要心狠手辣,不狠一點,日子就沒辦法舒坦。
讓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氣的,他不就走了嗎?
鹿朝扔了燭台,舒服地往床上一躺,原主這張華麗柔軟的大床,她自從穿越來,還從未一個人好好享受過。
外間傳來關門的聲音,她心裡還沒開始高興,就聽見腳步聲返回來。
鹿朝一骨碌爬起來,果然看見帝夙又折返回來,她瞪大眼睛:“你,你不是走了嗎?”
帝夙:“關門。”
鹿朝:“……”我關你祖宗!
她的燭台呢?剛剛扔哪兒了?
鹿朝站起來,剛要去撿燭台,忽然感覺身上一麻,繼而,熟悉的渾身酥軟的感覺又出現了,她像根煮熟的麵條,軟軟地倒下去。
帝夙微微一動,下一秒,就到了她麵前,接住她倒下去的身體,單手抱回床上去,把她放好。
他沒有立刻起身,微涼的手指將她臉頰上亂糟糟的頭發撥到耳後,指尖觸到她細膩柔軟的皮膚時,心中那種不知名的酸酸澀澀又湧上來了。
他用手按著胸口,眉心緊緊蹙著,好半晌才將這陣心悸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