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之軀本不需飲食就寢等俗事,然當晚玄霄還是在樹屋中靜臥,月上中天,凝視那如水月華,那份安寧如霧如紗將全身籠罩,不多時竟沉沉入夢,待到醒來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出得屋來,隻見晨曦漫撒,那絢爛的金光在自己那一身白衣上鍍下一層燦爛染上一抹溫暖,抬眼望去,一藍衣男子自那金光四射的東方禦劍而來,雖不辨容顏,然那一頭被初陽點金的白發和那熟悉的藍白瓊華弟子服讓玄霄了然——慕容紫英。
應是在海外搜尋治療靈藥,此時的紫英雖然因修仙有成而容顏一如往昔卻依舊難掩疲憊之色。待到青鸞峰頂紫英左手輕揮,原先所禦寶劍化為一縷銀光消失在手間,而踏上土地發出的聲音讓天河近乎是衝出了小木屋。
“紫英!”天河一臉興奮,一人在山上呆了幾天怎會不悶?玄霄又是個不愛言語的人(魔?),昨天幾乎就光盯著雲海看,也沒跟天河說太多話,而天河對這個大哥相當尊敬,玄霄不說話他也沒有在說什麼更不懂玄霄為何沉默,一個人隻好再當“山大王”和那些山豬“交流感情”去了。
“天河,我回來了。”慕容紫英話音剛落,突然察覺樹屋之上有一個力量極強且極為霸道的氣息,“誰!”
好敏銳的覺察力。玄霄暗暗讚歎,從掩映的樹枝後緩緩踱步而出。
“玄霄師叔!”慕容紫英驚訝地看著玄霄,“您身上的魔息怎麼如此之強,莫非……”
“不錯,吾已成魔。”玄霄淡淡的說,“我早在五百年前已非瓊華弟子,師叔一說,不必再談。”
“宗練師公曾吩咐弟子對師叔的任何差遣,不問原由,弟子縱然粉身碎骨也要達成。”慕容紫英一如從前的肅穆回答,臉上的神色是一種執著和堅定。
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似乎與慕容紫英似乎是一般的“死板”,當然隨即想起這個評價出自全瓊華唯一無視他威壓的師弟雲天青,玄霄突然覺得有些挫敗——怎麼什麼事都要扯上雲天青,難道玄冰十九年海底五百年這個名字還沒有把他折磨夠麼,為什麼還會想起他?
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慕容紫英依舊是當初在冰裡看到的那樣,恭謹神色中透露的是不可改變的堅持,歲月改變的似乎隻有他的容貌,而那個靈魂卻是如磐石般不可動搖,玄霄不覺有些震撼,慕容紫英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也罷,前塵往事我已不想再提。今日我來是為了天河的眼睛。”微微側過頭,玄霄不再去看紫英,而是再一次把目光定在了青鸞峰頂那不斷變幻的雲海上。
紫英說道:“天河的眼睛是由於天火入眼導致眼部的經脈被天火淤塞而失明,弟子翻遍瓊華典籍又曾遊曆各個修道派彆,尋到治療的藥方。”
說到這裡,慕容紫英停頓了一下,下一刻仿佛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藥方所需皆為寒性聖品,以至寒之氣衝開淤塞經脈,所需冰雙花、八分金鈴子、千年夏枯草、南海墨珠雖是難得,弟子這些年也陸續尋得,隻是藥引需鬼界至寒之潭幽明泉水,弟子尋遍方法也難以到達鬼界,若是師叔相助雖可達目的,但……”話音至此而止。
然而不隻玄霄,就連天河都聽出了慕容紫英的話是什麼含義。
玄霄曾在卷雲台上言道絕不再見雲天青,此時去鬼界意味著什麼,三個“人”都再清楚不過。
此時玄霄心中亦是天人交鋒,不知該不該見雲天青一麵。腦海中憶起瓊華學藝時兩人相處自在寫意也想起雲天青離去時的麵容。想起雲天青那個不肯靜下心來的性子,一時間覺得他早已等不及輪回轉世去,可是玄霄知道雲天青是個最重承諾的人他隻要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陷入沉思的玄霄沒有開口周身氣息隻隨著他心境的變化不停地改變,兩個小輩被這氣勢驚到也不敢打擾,一時間氣氛凝重。
“大哥……”天河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對長輩對親人的語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原諒爹嗎?”
“我……”玄霄微垂眼眸,冷聲說道,“他雲天青與我有何關係,我憑什麼原諒他!”
天河明顯急了,他抓住玄霄的胳膊急切地說著:“可是爹已經等了你五百年了,大哥,爹他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的……”
玄霄那被廣袖掩蓋的手攥得緊緊的,如玉般的皮膚幾乎被尖銳的指甲刺出血來。
“天河,”一直觀察著玄霄,看到這個場景的慕容紫英伸出一隻手搭在天河的肩上,“這是雲前輩和師叔的事,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沒有權利插手。”
“可是……”天河還想說些什麼,似乎又說不出來,張開口又閉上,隻是用手煩躁的撓撓腦袋,“啊啊啊~好麻煩啊!”
看到這樣的天河,玄霄隻覺得好笑,又有點思緒遊離:天河是真的為他和天青考慮。可是想到雲天青,玄霄隻覺得無數個念頭從腦海閃過,煩悶無比。
側過頭,長而無聲地歎息,玄霄將無數的思緒壓下,看著天邊肆意灑脫的雲彩,說:“先去鬼界,以後的事再說。”定了定,複又說道:“前往鬼界本可以在此處刻下法陣,但耗費力量甚巨,還是先前往豐都到達鬼界外圍再以傳送法陣進入為妙。”
天河興奮起來:“咱們這就出發!”
~~~~~~~~~~~~~~~~~~~~~~~~~~~~~~~~~~~~出發了~~~~~~~~~~~~~~~~~~~~~~~~~~~~~~~~~~~~~
蒼穹儘處,赤色如火,雪色如銀。
赤銀兩色似劍鋒銳氣劃過天際,一閃而過,留下淡淡殘影。若有人修為高深,可瞧見那絢爛光華竟是兩把利劍,劍上還矗立著禦劍而行的仙人,一者雪白長發容顏不老,一者一身素色長袍雖無裝飾卻襯得那墨中帶血色的長發男子遺世獨立,似憑虛禦風,隻那一身傲然氣息縈繞,那白發仙人身後卻還帶著一個身穿獸皮衣服的人,乍一看去大煞風景,但那如水晶般純淨的麵龐讓人隻覺平靜安寧——正是玄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