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長著一張鬼臉,但我並不是一個朋友也沒有的,張家村的放牛娃王二小和我的小堂姐張冉柔,便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一提冉柔我就又不得不鬱悶了,聽說“冉柔”的名字就是娘給取的,照理說我的名字應該比“冉柔”更好才對,但為什麼變成了“春花”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冉柔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隻是比我早了一個時辰。冉柔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而且還很聰明,六歲便可以吟詩作對,畫得蘭花更是栩栩如生。幾乎張家村的所有男孩子都喜歡冉柔,立誌娶冉柔為妻。就連村裡早已娶妻並且非常喜歡賣弄文采的劉秀才也說“若得冉柔,此生何求?”害得冉柔成天被劉秀才家的母老虎人前人後地罵“小狐狸精”。才六歲的女娃,提親的人就已經踏破門檻了。
娘說我和冉柔是難得的緣分,大伯和大娘也總對冉柔說“是姐姐就應該保護好妹妹”之類的話,所以我和美麗的冉柔經常在一起,隻是那種耀眼的美麗讓我變得更加自卑。冉柔把我保護得很好,村裡的那些男孩子看在冉柔的麵子上對我還算客氣,當然這種客氣的情況是有冉柔在身旁,若是冉柔不在的話就是笑話與石子的招待。
至於王二小嘛,他是個帥氣且憨厚的男孩子,麥色的皮膚,墨色的眼睛,淩亂的頭發,瘦小的身子,看上去總是一副年少不羈的風情,灰撲撲的粗布小褂上常常伴隨著一股淡淡的牛屎味。二小比我和冉柔稍大兩歲,吹了一手好笛子,連他家的老牛都會跟著他的笛聲跳舞。看來對牛彈琴不成,下回可以嘗試一下對牛吹笛。
王二小對我來說是個特彆的存在,他和村子裡其他的男孩子不同,他不會欺負我,還會和我玩,會像哥哥一樣照顧著我,最重要的是他很樂意聽我的“胡思亂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小小的心裡就那麼裝下了王二小這個人,每天都特彆的期待和他見麵,喜歡和他在一起,隻和他一人講我的“胡思亂想”。我想我是喜歡二小的,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不知道這算不算做是初戀。
四歲那年我偷偷地從家裡跑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獨自離家。在村口我遇到了一群孩子,我很新奇,因為除了冉柔我沒再見過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大笑著向他們奔去,想加入他們的隊伍,隻是我的笑對於他們而言,太過驚悚了,不易承受啊,孩子們幾乎瞬間就被嚇得哇哇大哭。
“你••••••你不要過來哦,我們可是會功夫的。”說著幾個膽子較大的男孩子便開始撿起地上的石子朝我丟了過來,“是鬼娃,快點打啊,使勁打。”他們很用力,因為石子打在身上很疼,頭都被打出血了,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更恐怖了呢。膽小的孩子嚇得尿了褲子,雙腿不停地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要打了,我不是鬼娃••••••嗚••••••好疼啊,不要打了。”我拚儘了所有力氣,抱著腦袋慌亂地竄逃。邊跑邊嚎,其實當時被嚇到的不止那群孩子,還有我。
村子前後都是山,第一次離家,跑得又那樣的慌亂,結果很是順其自然,我迷路了。
很強烈的求生本能使我放棄了自怨自艾,放棄了抱頭哭泣,擦乾眼淚從地上找到一根稍微粗壯的樹枝,開始尋找回家的路,不幸的是我越走越迷路。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無邊無際的恐懼如夕陽的紅,一點一點毫無保留地把我籠罩了。不可抑製的心跳與顫抖,我拚命地忍著,自言自語道“我不害怕,不害怕,隻是控製不住哆嗦。”
一陣悠揚的笛聲隱約傳來,嘿,您還彆說,我還真就不哆嗦了。這笛聲有著安撫人心的功效,平緩的韻律,似乎是在描繪著這山野間夕陽西下的無限美好。望著夕陽,恐懼被美景所替代,我沒心沒肺地感歎了一下造物主的神奇,便歡快地追尋笛聲的來源。真的是很歡快,那種連滾帶爬,很怕笛聲消失的歡快。笛聲漸漸越來越大了,然後我便遇見了那個騎在牛身上吹笛的放牛娃王二小。
或許是我出現的太突然了,很不幸地,他和他的那群牛都被我狠狠地嚇到了。那是怎樣的場景呢,笛聲陡然走了音,尖銳得刺耳。小牛們開始慌亂,不停地刨著蹄子,牛叫聲此起彼伏,稚嫩的,驚恐的,低沉的。低沉的叫聲是那頭馱著人的老牛發出來的,老牛的叫聲低沉卻充滿力量,像是發號事令一樣,安穩了牛心。老牛刨了刨蹄子,牛眼直直地望著我似是在探究。
“我不是鬼娃,我是人。”我覺得我有必要先聲明的好,我不想被打,我想回家。
騎在牛背上的男孩僵了僵,四處張望了一下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扯了一個尷尬的微笑,靈活地從牛背上跳下來,“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