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他們把所有的窗簾都拆了下來,然後抱著去了離家不遠的一條山澗小溪。
溪水涓涓,清澈見底,大大小小的石塊分布其中,在日光下蕩漾出旖旎的水紋。
他們沿著小溪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個更寬闊點的水域。這裡地勢落差更大,水流也更湍急一些。水麵上有一塊突出的大石,表麵較為平整,很適合用來當作搓衣板。
三人開始分工合作,兩人攤開窗簾,等一人把洗衣粉撒上去後又攏成一條,分彆從兩頭往中間開始搓洗。等搓完之後就把窗簾用大石塊壓在水底,讓天然的流水把殘留的泡沫衝刷乾淨。
按照這一套流程,他們很快就把大大小小六張窗簾給洗完了,溪水裡已經壓滿了各式各樣的窗簾布。
乾完這樣一個大工程,三人都累得不行,還好陳勤一開始就很有先見之明地搬了三張折疊小椅過來。於是他們把椅子放在了樹蔭下的溪水裡,這樣就可以一邊將腿浸入小溪一邊坐在椅子上歇涼。
溪流兩邊的樹林裡時不時傳來幾聲鳥叫,蟬鳴,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這些大自然的白噪音伴著嘩嘩的流水,把一身浮躁的暑熱洗刷得一乾二淨。
“好涼快。”陳勤發出舒服的喟歎。
“我們過幾天可以來這裡烤肉。”他突發奇想地提議道,“我看到那邊有片石灘,就很適合烤肉露營。到時候我們就把西瓜葡萄荔枝之類的水果放到溪水中冰著,然後支起一個遮陽棚,帶上烤爐和煤炭,還有一些醃製好的肉串和牛排……”
紀逢年接道:“我剛剛看到這小溪裡有蝦,說不定還有魚,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釣些魚蝦來烤。”
“好誒,那就過幾天,過幾天我們就去山腳下的集市買東西!”陳勤興奮地規劃著,“我想想要準備些什麼,遮陽棚,烤爐,煤炭,肉串,還有……許遼,你有什麼想法?”
被突然提問的許遼一臉懵逼地抬頭:“什麼?”
陳勤:“就是露營啊,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他搖搖頭,“我沒有想法,隨便怎樣我都可以。”
“你總是這樣,很多事情你都可以,都隨便。”陳勤不滿地看著他,有些生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
“你都沒有喜好的嗎?比如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許遼想了想,“我還真不知道。每次做飯之前我媽也不會問我想吃什麼不吃什麼,一向都是有什麼吃什麼。”
主要是就算他說了自己不喜歡吃某樣東西也沒什麼作用,他們還是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因為許遼之前一直都是留守兒童,直到初三下學期許父許母才帶著他弟弟回了白源,所以他跟他們仨的飲食習慣就不太一樣。
一開始他還會因為吃不慣導致總是吃不飽。但後麵到發育高峰期的時候他食量上來了,真餓狠了那是什麼都吃,哪還有什麼愛不愛吃啊?畢竟他就算是經曆過了那麼多種死法,仍然覺得被餓死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吃就會餓死,那還是吃吧。而且吃著吃著,最後好像慢慢也就習慣了。
所以現在真問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隻覺得好像都差不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討厭什麼,感覺忍一忍都還行。
“我媽說我是山豬吃不來細糠,所以不用管我,你們按自己的想法來吧,我真的都可以。”
聽他這麼說,陳勤還是有些憋悶,他就是不喜歡他這幅隨波逐流的樣子。
“算了,到時候你個山豬就跟著我吃,反正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湯……”
許遼聞言語氣很誇張地說:“我的天哪,居然還有湯喝?正好豬豬我呀最近口有點乾,就缺這一口湯!”
陳勤頓時就忍不住了,笑著罵了一句:“滾蛋!”
幾片樹葉被風吹得飄了下來。
許遼彎腰從水底摸了些薄薄的鵝卵石,手一甩,鵝卵石在水麵跳躍了兩下,掉進了水裡。
陳勤見狀也從水底摸了一塊鵝卵石,在衣服上擦乾了水分,“看我的。”
他顛了顛石塊,找好角度往前一擲,鵝卵石在水麵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跳了七八次。
“比你遠。”他得意地回過頭炫耀,總算是在中午的增高鞋墊之辱後找回了幾分麵子。
許遼捧哏一樣給他鼓掌:“牛逼啊!這誰看了不說一句你真行?!”
“小意思,小意思啦。”陳勤擺擺手,下巴一抬,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這是紀叔教我的,打水漂是有訣竅的。你得這樣……這樣……最後就可以漂很遠。”他毫不吝嗇地給許遼指點要領,又示範了幾遍。
之前的小小不愉快就這樣過去了,一旁的紀逢年看著他們又恢複了平常的插科打諢。
他垂下眼眸,看著溪水緩緩流淌,不知道在想什麼。
——
半個小時後,窗簾已經被水流衝洗得很乾淨了。許遼和陳勤就把窗簾從水裡撈出來一人抓一頭合力把水分擰乾,完事之後就遞給旁邊的紀逢年,他們再擰下一條。
窗簾洗好之後,回去他們就在院子裡拉了幾根繩子,充當晾衣繩。夏天日頭好,乾得快,沒曬多久白色的窗簾布就能隨著山風像波浪一樣翻滾了。
平日裡為了更好地給庭院裡的花草澆水,院子角落特意修砌了一個水池。
許遼擰開水龍頭,與之連接的塑膠水管很快就湧出了清涼的山泉水。他舉著水管站在青石板上衝乾淨了腳,然後關上水龍頭,從一旁裝滿水的鐵桶裡撈出了三個事先丟進去的番茄,那是早上他在屋後的菜園子裡摘的。
他拿著番茄甩了甩水,踩過汀步石,來到屋前的簷廊。
“給。”許遼把兩個又大又紅的番茄分彆遞給了紀逢年和陳勤。
然後他們並排坐在簷廊下,一邊啃著被山泉水冰過的番茄,一邊看著院子裡窗簾又被風掀起了一角,就這樣消磨了下午的時間。
到後麵的時候,許遼迷迷糊糊地不小心睡著了。畢竟他上午爬山,下午洗窗簾,早上還起那麼早,最後精力耗儘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不過他也沒睡多久,也就一個小時多一點,就被叫醒起來吃晚飯。因為沒睡醒,飯桌上全程他都是懵的,機械地夾菜,機械地扒飯,直到快吃完了他才徹底清醒過來。
但太清醒了也不好,因為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他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翻來覆去攤了半天煎餅都沒有睡著。
並且他今天關窗關晚了,期間飛了很多山蚊子進來,就算點了蚊香也作用不大。嗡嗡嗡的,一直在耳邊飛來飛去,一咬就是一個包,還非常癢,毒性大得很。
許遼感覺自己打死的蚊子都能湊出一本族譜了,卻還是遺留了好多飛舞的倩影。
最後他一邊抓癢,一邊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