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晚,空色蒼茫,慢步在延綿曲折的長廊,跟著那寒兒回往灼皖宮。
麵前的宮女有條不紊地邁著步兒,我暗暗奇怪,有些驚疑地望著手裡的流蘇簪,一時卻想不透這修儀娘娘是何意,便還是小心地收回錦帕裡。
等到回來之時,已是入暮時分。
天邊紅雲將天空染成浸血的錦絨,我向著那寒兒福了福身子,她似乎是滿意地笑了笑,回了禮再講了些客套話,便也離了。
我望著那遠遠的背影,一時有些愣然,直到靡瀾帶了笑意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家姐總歸是回來了,能夠服侍修儀娘娘固然是好事,可也錯過了場好戲呢。”
我連忙轉過身子,靡瀾一身紅綃,就那麼俏生生地立在台階上,我側首笑道:“怎麼,有好戲也該說給姐姐聽聽不是?”
靡瀾步下台階,挽著我的手臂道:“估摸著就過了今日啊,那丞相之女便再也囂張不得了。看今日這架勢,這靜雪姑姑,亦應該是順修儀那邊的人罷。”她兀自笑開,“得好好巴結了……”
我輕笑,側眸道:“就知道你古靈精怪,那便幫姐姐看看,今日修儀娘娘贈與我一支流蘇簪,可…可這按著規矩,秀女是不能佩戴流蘇簪子的罷…你看…”我略微有些擔憂,便直直看著靡瀾。
嬌嬈的鳳眸似乎掠過一道淩厲,靡瀾有些玩味地看著我,開口道:“這有何妨,她贈你流蘇,便是代表她很喜歡你啊。流蘇流蘇,便是高位方可佩戴呢。”言此,她眼裡笑意更濃,“單看今日這丞相之女的反應,便知道這位修儀娘娘在宮中地位了得。流蘇現不可戴,可沒代表今後不可戴。”她笑著將頭枕在我肩上,“看來啊,今後姐姐便是要飛黃騰達了,看可是彆忘了我這個做妹妹的?”
我一時愣住,半晌方才輕輕點頭:“那是自然。”
靡瀾見我如此,又是搖首笑道:“今日之事已過,往後家姐可得自個兒注意,彆叫些花花草草擋了路。”
我展顏點首,便道:“知道了。”
她笑得有些放肆,挽著我回房。
用罷晚膳,送她離開,已是戌時。
泠湮在一旁替我鋪好了床,待點了熏香,我便遣她退下,走到床邊開了紙窗,支著下巴,曼賞星空。
浩渺星辰,燦爛若繁,有時清晰可見,有時模糊不明,正如這宮中人皆居心叵測,閃爍不定。我有些迷茫地想,這孤獨之夜日後定為常事吧。一時掃興,便掩了紙窗,入寐而去。
與靡瀾進宮時晚,所以這規矩更是不敢怠慢,刻苦研習,四日已過,雖時間短暫,但也是把這規矩學的有模有樣,不差其他小主絲毫。
晨曦初露,同平日一般,也是早早起了,一番梳洗,匆匆往正殿而去。
靜雪姑姑如以往般站在殿上,卻也是難得嚴肅了一回,問安後便清嗓道:“如今離小主們初入宮闈已有一月,這一月內,相信小主們亦是懂得了這宮裡的東西不同以往,這閨閣小姐的脾氣亦是要懂得收斂。而明日就是大選之日,皇上會攜雪妃娘娘親臨,在此,靜雪便預祝各位小主殿選成功。”說罷便是淡淡一笑,福身行了一禮。
秀女們個個玲瓏剔透,見此便齊齊回了一禮,言:“謝姑姑。”
因是趕著明日殿選,靜雪姑姑也未久留,一炷香時間,便散了去。天氣好的出奇,亦是不願錯過這景致,另一麵為了放鬆,便與靡瀾結伴到灼皖宮後的小池塘轉悠。
秋日的風帶著些涼意,吹在臉上有些清涼。池邊的柳樹裸著光禿禿的枝條,長長垂落在水麵,因風散漫,故帶起的漣漪也有些混亂,一圈兒一圈兒全繞在一起,分辨不清。
佇立許久,便有些困乏,辭了靡瀾,便是回房了。
夜晚星空靜謐,本就有些倦意,早早入帳,卻總輾轉反側,甚難入寐。
淺覷小窗之外,皓月高懸東天,夜已深,不便打擾靡瀾,索性起了身子,拿起玉鉤上掛著的長衣,披在身上便推門入了小園。
天色深沉,秋末的桂花香氣還未來得及散去,淺淺縈繞著,便是想起了太傅府裡的月桂,些微悵然,碎步至了旁雕花欄杆,緊了緊衣物,凝視著夜空,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