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澡,睡了幾個小時。於蔓換了身寶藍色的雲紗對襟長衣裙神清氣爽的出了客棧。
黑天鵝似的夜幕上,半輪明月若隱若現,繁星點點,綴滿了夜空。
淮陽夜景最美麗的當屬靠近淮陽河河畔的福林老東街。
波光粼粼的河麵上荷葉田田,上麵偶有透明晶瑩露珠來回滾動著。一朵朵荷花挨挨擠擠著,全開的,半開的,有的還是花骨朵。粉紅色,深紅色,淡粉色,深粉色,白色,千姿百態。荷葉田田,上麵偶有透明晶瑩露珠來回滾動著。
於蔓站在橋上,望著河麵上迎風招展的朵朵芙蓉,出了神。致遠,還記得那一年夏天,慶祝我大學剛畢業,你和我去杭州西湖遊玩。我開玩笑式的問你“假如有一天我不告而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你。你會不會想我?”
猶記得你站在斷橋上,遠處映著綠玉飄飄的楊柳枝,背後是一朵朵嬌豔清麗的荷花,你深情的念出了“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你說這首詩的名字叫‘詠同心荷花’。我不在了,你會和詩人一樣,懷念愛人,愁苦憂傷以至老死。還說:“嵐,以後不要說這話,開玩笑的方式也不可以。你舍得我一輩子孤寂,愁苦憂傷至老死麼?舍得麼?舍得麼?舍得麼?”
一連三個‘舍得麼’,暖了她的心,也痛了她的心。哄了他好久,致遠才露出笑容...
因為愛上了他,所以從不愛讀閱詩歌古詞的她,愛上李清照的一剪梅,愛上了周敦頤的《愛蓮說》,愛上了李白的....也愛上了古老的詩韻。
於蔓十指顫抖的交疊,撫上胸口。悲哀的輕聲念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
“況複兩心同...況複兩心同...兩心同???”她反複的念了幾遍,哀絕的神色轉為譏嘲,凝視著橋下的荷花,眼眸深處一片清寒。如今她魂落古朝代,身附她人,飄流異鄉。致遠在餘嵐的心中死了,因為那世界的餘嵐先死了。活著的是新生的於蔓。致遠,這是我暫且作為餘嵐,最後一次悼念你,也悼念我們已經遠逝的愛情。這刻起,我會永遠的把你遺忘。永彆了,致遠!永彆了...餘嵐!
“好詩,好詩”突兀的清麗男音不合時宜的在她身旁響起,也拉回了她沉迷灰暗的神智。
於蔓微則頭,看見一攏紅袖在眼前飄動,不由驚得後退幾步。才看見來人的容貌。驟起秀眉 ,想了幾秒,才憶起眼前人是進客棧時有過一眼之緣的陌生人。她再次望了橋下一眼,漠然的走過他,朝橋下度去。
“你站住!”氣惱的聲音在她背後竄起。
於蔓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紅衣一飄,十幾步路,他似乎一步就跨過了。妖媚的眸子燃起火光,一張俊麵幾乎貼到她鼻尖,怪叫道:“你說什麼?於大小姐,你不認識我??”
於蔓快速的退後一大步。望著眼前爆跳如雷的紅衣少年,搖頭,“抱歉!一月多前,家裡發生了火災。我大病了一場,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姚児瞪著她,袖管裡的五指張了縮,縮了張。反複了幾次才壓製住心頭的怒火,咬牙道:“三年前,端午節,魚巷口。你真不記得了?”
於蔓看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來,揍她一拳的架勢。腦中殘破的記憶浮現出一張年幼跋扈的臉蛋...但是任憑她怎麼思索,也記不清三年前,端午節,在魚巷口確切發生了何事?混亂破碎的記憶隻有幾個片段,綜合起來就是光天化日之下——
她和她一幫豬朋狗友,酒足飯飽。路過一胡同,見深巷無人...唯有一絕色少年,半癱坐在地...眾人色膽包天,圍了上去...後呢?片段轉為空白。又錯亂的相連...劍光閃亮,雜聲四起...混亂混亂啊...亮的是太陽的色澤或是匕首上反光....
紅衣小少年...少年滿手鮮血,緊握著匕首...匕首上滴著血,不知是誰受傷了?誰的血?還有好多個陌生的麵孔...拉扯著她....棍子直往她身上招呼...她和一幫子朋友...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集合在城門黃郊外...騎著馬兒,披著星月趕路....
這個荒誕,男女不分的女尊社會。真是害人不淺!該死的破記憶,不該記的倒是七七八八一大筐,該記的東西卻又斷斷續續,連不上,真是惱人!於蔓心裡暗罵,卻麵不改色,甚至有些傻愣的問“三年前,端午節,魚巷口?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是誰啊?三年前就認識你啊?我們是朋友麼?”
姚児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似乎想分辨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最後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惡狠狠的道:“如若知道你是裝的,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哼!”說完,大步離去,頭也未回。
經此一事,於蔓徹底沒了賞玩的興致。看了一眼不遠處燈火輝煌,商販成攤,人潮濟濟,音色雜亂,喧嘩的福林老東街。步上橋階,慢騰騰的往回時路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