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輕笑了一下,“老七。”
方唯一作為合格的保鏢,立刻就鬆了手,側身站到他一邊兒去了。隻是目光,卻緊緊盯著後頭幾位的小動作。
“沒想到鄭老板身邊兒都是能人啊。”那人嗤笑道,“不過……為富不仁,就是身邊有能人也留不長久啊。”
“不勞費心,今兒過來,就是為了問問幾位,這次的意外事故已經水落石出了,分明是王拓自己的錯,不知幾位還想怎麼樣?”
“鄭老板難道不想補償?”後頭的人猛地撲上來,想要動手。
方唯一一步踏上會議桌,側身滑倒,猛然抬腿,格擋幾招,護住了鄭耀。突如其來的變故,眾人皆驚,其他三人隨即想要動手,奈何速度都晚了一步。方唯一從小經受的係統訓練,可比這些流氓扭打的套路深,這也多虧了老爺子那時候興致高,鐵了心的想把他培養成個兵。
“反正今天,無論如何,你們都走不出這裡。”那人挨了一拳,卻仍冷笑道。
鄭耀從椅子上起身,哼笑道,“商業競爭,你來我往倒也正常,可是這種魚死網破的遊戲,多膩味啊。”
主管瞪著眼,罵道,“這個項目你知道,我們做了多久嗎?”
鄭耀把桌上的文件團了個球,丟在他腦袋上,似思索般笑道,“嗯…誰知道呢。可是這也不怪我啊?零件有問題,難道不是你們的工程師有問題?還是說你們是故意的,隻是想嫁禍我,卻沒想到事情鬨大了,還傷了人?”
“分明是你嫁禍我們!”
鄭耀失笑,臉上笑容好看,那目光卻似狼獸,“你要這樣說話,我可就不愛聽了,那證據,確實是我提交的,至於為什麼是公訴,難道你還要問我?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商業競爭,你們王總,自然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鄭耀哼笑,“意思就是,不管我的事兒,你們今天說是談判,這不是綁架嗎?”
對方皺眉,反問道,“誰綁架你了?我們隻不過是鎖了大門,你說話可要負責的!”
鄭耀笑道,“再過五分鐘,我可就要報警了。你們沒什麼彆的事兒,打開門唄。”
那幾人麵麵相覷,真讓他給唬住了。正猶豫間,其中一人怒道,“對,我就是綁架你了,怎麼著!你這樣一搞,姓王的進去了,我們可怎麼辦?他欠的項目款,幾十口子人等著吃飯呢!”
就在鄭耀察覺到不對勁,回過頭來時,那人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刀來,“今天,我們大不了魚死網破,我的命可沒你的命值錢。”
鄭耀眼神一動,突然踹翻那人,“我帶著保鏢來的,你開什麼玩笑?老七,報警。”
那人衝上來,被方唯一躲開,反肘打在胸口上,痛的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鄭耀道,“既然有欠款,到時定了罪,自然有流程和拍賣,替你們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能夠你們吃飯的。你就算綁了我,又有什麼用?我能替他還錢?還是替他道歉?”
那人嗚嗚痛哭,“鄭耀,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拿彆人的血汗錢不當回事。我家裡老婆孩子都等著用錢——你根本不知道——”
他沒說下去,樓外警笛聲越來越近。
那幾人嚇得魂不附體,拿刀的人猛地站起來了。隻見他忽然丟了刀,大喊一聲,就撲到窗口,猛地就栽下去了。
方唯一整個人還在狀態外,忙衝過去查看情況,那地上咚的一聲重響,血水和漿液一灘如黑。他吃驚失神,那漆黑的眼珠裡儘是震撼,望著地上一灘紅白,瞬間失了氣力。
氣氛有那麼一瞬的凝固。
鄭耀走上前去瞥了一眼,眉頭輕輕皺起來。
方唯一想要開口,胃裡突然一陣翻湧,他‘唔’的一聲衝出門去。
鄭耀坐回沙發上,掃了一遭旁邊驚恐的三個人,突然冷笑起來了,神情格外的冷冽駭人。
“冤有頭,債有主,同情,也不是救命的良藥——這次的項目欠款有多少,我光耀集團可以接盤。”
那三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說,“他,他,他死了嗎?”
“應該是吧。”
其中一人跪坐在地上,臉色煞白,隻顫抖著,“三,三百萬,您,您能接嗎?他老婆和孩子都得了病,實在是逼得沒法子了。”
鄭耀就帶著那副蠻橫又狂妄的姿態,依靠在沙發上,“項目的欠款,我可以都給你們墊上,他老婆孩子的治療,也算上吧,多少錢,你們算清楚,去光耀集團找27樓,找趙秘書。”
瞧著幾張青白變幻的臉皮兒,他又冷笑著補了句話,“等哪日欠款結清了,你們是要還的。”
那些人愣愣的望著他,好似第一次覺得,鄭老板那張麵孔添了些和善。
鄭耀等人上來收拾殘局,然後走出門去,準備看看那小子怎麼樣了。
方唯一還扶著洗手台乾嘔,眼前紅花花一片。如摔爛的西瓜,開瓢的腦袋,打破了他為人二十年的底線,生命之脆弱,令他在心中掀起巨浪來,正驚魂未定,忽有人從後頭按住了肩膀。
方唯一下意識抬手砸回去,力量千鈞化成一道,被鄭耀鎖住手臂,然後伸手勒住他半個身子。
方唯一微怔,手指有些顫抖的抹了把臉。
“怕什麼。”
鄭耀從鏡子裡盯著他的眼睛,那目光鎮定、坦蕩,一瞬間將所有惶然碾的破碎。
“我……老板,人死了?”
“沒見過死人麼?”鄭耀突然伸手接了一把水,抹在他臉上,滴滴答答濕了他衣領和胸前的襯衣。
被冷水刺激了一下,方唯一眼皮震顫,又緩緩平複下來。
他強迫自己,應該冷靜。
冷靜之後,再繼續去相信並踐行:終會有一天,這些破布一樣的屍體,螻蟻般的生命,都會迎來正義。
當然,方唯一不知道的是,那些鄭耀替彆人擦屁股的善意,他一個字兒都沒聽見;更不知道的是,他的冷靜笑容的背後,是怎樣的一種無奈。
再扭頭看鄭耀,方唯一臉上神情仍是不自在。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遲遲不肯收回來,鄭耀微微低頭,附在他耳邊。
輕飄飄的笑裡,方唯一隻聽見一句,“隻是沒想到,咱們七兒還是個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