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雪羞澀地抿了抿嘴,還是上前拿過香囊,在月下輕輕地係在謝承榮的腰間,並細心的將香囊四角垂下的流蘇捋整齊,謝承榮伸臂將她攬在了懷裡,兩人共同望著圓月,浮雲淡淡的籠罩著半邊月兒,卻絲毫掩不住它的光華,月如銀盤,依稀有隻飛鳥無聲無息地穿雲而過,黑暗中,沈若雪輕輕念道:“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
謝承榮低頭看她一眼,也輕輕念道:“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沈若雪身子在他懷中一顫,又道:“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謝承榮微笑著伸手取過一杯酒遞給她,又自己取了一杯酒,道:“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言畢,將酒一飲而儘。
一抹淚光在沈若雪的眼中閃動,她用前人的詩詞告訴他自己心中的喜憂,他竟也用前人的詩詞如此清晰地回答了她,得四郎如此,人生夫複何求。她偎依在他溫暖的懷中喃喃道:“四郎,你說,嫦娥離開後羿奔了廣寒宮,做了長生不老的神仙,她會後悔嗎?”謝承榮道:“會的,怎麼不會,她還會日夜說一句話。”沈若雪目中柔情無限,伸臂攬住了他的脖子,聲如夢囈:“她會說什麼?”謝承榮抱起她放在了桌案上,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在她腮上一吻,柔聲道:“她會說,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沈若雪坐在桌麵上,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少年,柔腸百轉。她知道,適才她心裡所想的,並不是這一句話,她想說的是:“將軍,今夜,你把我拿去吧。”她不是一時衝動,這一刻,她心甘情願的願意交給他一個良宵,為什麼不能和心上的人共度這樣一個良辰美景的仲秋之夜呢?
謝承榮深深地看著她,他怎麼會沒有覺察出這一刻她心中的渴望呢?他幾乎是拚命地克製住自己,讓自己不要有一絲輕薄,他要的良宵,不是今夜這酒樓上。他想要的是,有一天跟沈若雪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那是他的妻子,他跟妻子的春宵一刻,不應該發生在這酒樓。他輕輕地撫了撫沈若雪微微發燙的臉頰,拿起桌上的酒壺給她斟了一滿杯,自己則對著酒壺一口氣喝乾,微笑道:“夜深了,當心風涼,我也該回去了。今夜宮中的晚宴我托故沒有去,晚上的家宴不能再推托。”
沈若雪捧著酒杯,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謝承榮在她唇上吻了吻,輕歎一聲,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忽聽身後沈若雪道:“……四郎,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你心中的女子做過什麼錯事,你會原諒她嗎?”
謝承榮的身子霍地回轉,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一縷清風穿過樓閣吹過來,吹得坐在桌子上的沈若雪衣裙四下展開猶如一朵百合,她的眼中依稀淚光閃閃,望去俏生生,淒冷冷,說不出的讓人生憐。他靜靜地望著她,隱隱猜出幾分什麼,卻用力點點頭,肯定的道:“會的,隻要是我心中的女子,不管她做過什麼錯事,我都不會計較,都會原諒她的,或者說,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都沒有關係。”
淚水頓時自沈若雪眼中直灑下來,這個她一直最為懼怕的心事終於在今夜雲開霧散,於是,她笑著衝他舉起酒杯,一任臉上熱淚奔流,將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一亮杯底,笑了,是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真希望人生永遠都如同此時此刻這樣美好。她笑著道:“四郎,你尋一處庭院吧,我想跟你一起住在那裡,很小很小就可以,隻要能住下你我兩人。我隻想,每天每夜都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要分離。”謝承榮默默地走過來,一把將她從桌上擁進懷中,抱得緊緊的,緊的仿佛要融化在一起。
謝承榮走後,沈若雪倚在窗前獨自看著月亮出神。吳春平慢慢走了上來,收拾著桌子上的酒果,一不小心掉了一隻青瓷調羹,發出啪的斷裂脆響,沈若雪一驚,回過頭來,連忙幫著他一起收拾。吳春平有些懊惱的將斷裂的調羹撿起,看了看,長歎一聲。沈若雪問道:“春平哥,你怎麼了?”吳春平忙咧嘴笑道:“沒,沒什麼,我這手腳什麼時候都學不會靈巧些,今晚你跟謝將軍吹彈的曲子讓我們都聽傻了呢,真是好聽啊。哦,對了,掌櫃的在後院也跟我們擺了一桌飯菜過節呢,還有月餅,好吃的很呢,我給你留了一個。”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塊紙包著的月餅,打開來看的見切好的月餅裡青絲冰糖的餡:“沈姑娘,乾淨著呢,你看,今晚你跟謝將軍都沒有吃月餅。”
沈若雪嗤地一笑,將月餅接過便咬了一口,香甜的咀嚼著,看她吃的開心,吳春平眉開眼笑,收拾起桌子來利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