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這日,是京都最為繁華熱鬨的日子,皇帝頒旨解除宵禁三日,滿城火樹銀花,燈火高張齊明,達官貴人們更是搭建起彩樓,真是晝歌夜舞,儘情狂歡。
當日皇宮邀請百官赴宴,謝承榮自然要在宮中陪宴,他早命人約好沈若雪晚上一起看燈,共度佳節。沈若雪與鳳珠隻要一得空便相攜跑下酒樓去,看那頑童們在街巷上四處燃放爆竹,就如撒了錢的猴兒一般歡悅奔跑,更有那些選定了黃道吉日的人家趁著節氣喜慶,披紅掛彩男婚女嫁,吹吹打打地喜樂聲吸引了眾多看客。鳳珠遞給沈若雪一把瓜子,兩人一邊嗑一邊夾在人群中看熱鬨,那頂掛著紅花的轎子載滿了新娘子的羞澀與企盼,騎在馬上的新郎官則昂首挺胸喜氣洋洋,不時回頭向轎子看上幾眼。鳳珠羨慕地道:“風風光光的嫁了人,該有多麼好的命,那新郎看樣子是個正經人。”
沈若雪心中也是羨慕的,她想,如果當初聽了母親的話,應該也是這樣風風光光的做了新娘子吧,不知會少挨多少辛苦與屈辱,說不定如今已有了一個小小的孩子。唉,蒼天為什麼不給人一雙能看穿善惡是非的眼睛,那樣,就會少受多少痛苦,少了多少悔恨。鳳珠用胳膊碰了碰她,低聲的笑問:“你說,你的謝將軍會這樣把你娶回去嗎?”
沈若雪心中一蕩,是啊,怎麼差點忘記四郎了呢,一飲一啄,莫非天定,遇見了他,還有什麼悔恨可言呢?她笑著小聲回答鳳珠:“謝將軍當然會娶我,至於怎樣娶法,那又有什麼關係?”鳳珠撇了撇嘴,戲道:“是啊,謝將軍乾脆一匹馬抱了你滿京城跑一圈,就是娶你了,知道呢是娶親,不知道的呢,還以為馬上是帶回的獵物,論論斤兩,買回家去吃了下酒。”沈若雪笑著不依,兩人在人群中追逐打鬨著。
傍晚時分,行人愈加多了起來,鬨市中的花燈全部點亮,晃然如同白晝,明月當空,映著彩燈無數,更添幾分燦爛。沈若雪精心的梳妝了一番,心急的跑到外麵翹首等待,不住踮起足尖向人群中張望。終於,她看見人群中出現了謝承榮的駿馬,他在離酒樓不遠的地方下馬將韁繩交與了隨從,自己徒步向這邊走來。還未走到身前,沈若雪已發現了他臉上微微露出的不快,似乎一邊走一邊在出神,便迎上去關切地問道:“四郎,你怎麼了?”
謝承榮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吃了一驚,如夢初醒,連忙笑著道:“沒事,酒喝的多了一些。”然而細心的沈若雪還是看出他臉色有點蒼白,眸中黯淡無神,便小心地道:“你,生病了嗎?”謝承榮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也許,有點疲憊吧,不過你不要擔心,看見你我就什麼都忘了。來,我們看燈去,沒有事的,走吧。”拉了她徑自走入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燈海之中。
笙歌處處唱太平,六街三市火通明,千門壁月萬戶花燈,朱門大戶彩樓層層,男女老幼都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穿梭遊戲,文臣武將也攜家眷觀賞燈市,妓院酒樓通通都不謝客,滿樓紅袖鶯聲嚷嚷著伏在欄杆上向街頭招攬客人。謝承榮的手始終緊緊握著沈若雪的手,兩人在人群中信步走著觀賞沿途左右各色花燈,夜空中時有焰火綻放,好不壯麗。沈若雪長這麼大哪裡見過如此繁華的景象,孩子一樣興高采烈,東張西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是謝承榮的話少了許多。
行至一戶朱門大宅,這家人象所有京城的達官貴人家一樣,不僅搭了彩樓,還設了燈謎,但凡有人猜中,便會得到賞錢,還能吃上一碗湯圓,不過吃時必須要向主人說一句吉利話。人們樂得占這個便宜,圍攏在這裡裡三層外三層。隻是那看彩樓的管家十分可惡,總看綢緞光鮮、衣冠齊整的人才許進去,凡是普通百姓皆擋在外麵,即便猜對了燈謎也不給湯圓吃。有個小夥子氣不過,挑了一盞精致的燈籠走到那管家麵前,道:“我出個燈謎給你,你若猜出來,我將此燈恭送給你,祝你今年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