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聽是吉祥話說到自己頭上,不便拒絕,當即滿口答允,料想沒什麼難的。小夥子便念道:“不是金來不是銀,論稱沒有半毫分;眼睛長到屁股上,隻認衣裳不認人。”圍觀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哄笑聲,管家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怒道:“你小子膽敢罵我!”小夥子笑道:“誰說我罵你了?這個謎底人人都知道,明明是——”圍觀人群異口同聲叫道:“——針!”又是一陣哄笑。那管家無話可說,氣得胡子直抖,人們則笑得前仰後合。
沈若雪遠遠的站在人牆外,轉臉向謝承榮笑道:“你們有權勢的富貴人家,專會嫌貧愛富,這一回可是出了醜。”謝承榮笑了一笑,糾正道:“不是我們,是他們。家奴仗勢欺人,合該有人抱不平。”
兩人漸漸走到一處僻靜的拐角,那兒有幾枝臘梅花開放,清冷的香味沁人心脾。沈若雪踮腳嗅了一嗅,眼中閃著興奮的光:“真香啊。”謝承榮想起了盤龍寺裡永昌公主見到臘梅的情景,便笑道:“你怎不摘下幾朵來?”沈若雪道:“為什麼要摘下來?它好好的長在枝頭跟我們一起歡度良宵,隻有這樣才有香味啊,摘它下來,就好比活生生的把一個人的生命奪走一般。”謝承榮撫了撫她的頭發,溫柔地在她臉上親了一親。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沈若雪麵對燈火輝煌的街頭大聲地背誦著,聲音迅速淹沒在人來車往的喧囂中。她閃動著雙眸,以為謝承榮會像往常一樣默契地應合上來,他卻隻是一笑,什麼也沒有說。沈若雪有些失望,不解地撅嘴道:“四郎,你忘記了那半闕詞嗎?”一抹憂傷不易察覺的在謝承榮眼中掠過,他轉過臉去,淡淡道:“不說也罷,那半闕詞不好。”
沈若雪奇道:“怎麼不好?”索性自己接著念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謝承榮的手一把掩住了她的口,卻沒有製止住她,不禁微微責備道:“大節下的,說這個詞做什麼?要背詩詞,就背一些天長地久的吧。”沈若雪在他手上輕輕咬了一口,調皮的道:“人太幸福,就會失去銳氣,哪裡還寫的出優秀的詩詞?隻有生離死彆,才能蘊出佳句,千古流傳。”
直到快三更天了,他們到路旁的一家薛大娘老麵店裡吃了一碗湯圓。潔白玉潤的糯米團一咬開,一股甜美的餡心就流淌在了湯匙中,可是沈若雪眼皮酸澀,已有些支持不住,碗裡蒸騰的熱氣更讓她發困,於是兩人慢慢往回走,街頭的車馬依然不少,但已沒有那麼擁擠,夜風清冷,讓沈若雪的身子打了個寒噤,頭腦頓時清醒許多,她揉揉眼睛,強打精神笑道:“湯圓真好吃。”謝承榮伸臂將她攬在懷中,心事重重地嗯了一聲。
到得酒樓的後院門前,謝承榮停下腳步,看著沈若雪道:“若雪,明天你就不要住在這裡了。”沈若雪道:“為什麼那麼急呢?這幾天歡度佳節,我要跟明霞姐姐他們好好的熱鬨熱鬨,節後再跟他們話彆。”謝承榮笑了一笑道:“也好,隨你吧。我隻是想著我心上的女子總是屈身住在這裡,心裡難免憐惜且自責。”沈若雪將臉輕輕貼在他胸前,柔聲道:“就這幾天了,幾天過後,就是一輩子。”
駐足看謝承榮的身影消失在燈火之中,沈若雪才將身一閃進了門,不防一頭撞在了一個人身上,哎喲一聲抬頭看去,卻是吳春平。吳春平退後幾步,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突然從背後取出一盞小巧玲瓏的紙糊燈籠遞來:“沈姑娘,我有個東西要送你。”沈若雪接過,欣喜地道:“這是春平哥做的嗎?”吳春平嘿嘿笑著道:“我特意做給沈姑娘玩兒的,一直等到現在你才回來。”沈若雪道了謝,快樂地哼著小曲跑回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