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 馬 我肯!(1 / 2)

孽情書 雲格格 5105 字 8個月前

明月高懸,人流漸稀,謝承榮獨自信步在街頭走了許久許久,方回府而去。今日宮中禦宴,他見皇帝皇後看自己的眼神異於他人,比平日更添幾分親熱,而魏王在他耳邊的玩笑話令他心頭凜然一驚:“謝四郎好比一塊玉璧,難逃皇家掌心,哈哈。”豔麗盛裝的永昌公主在上麵時時向皇後附耳說著什麼,眼角瞟向他時,透著無限羞怯與歡喜,幾位素日年輕相熟的皇子莫名的不斷灌他飲酒,這一切,都仿佛預示著一件他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謝承榮安慰著自己,努力打起精神,過府門時隨手拋給府門的軍士兩塊銀子:“買碗酒喝吧!”徑入堂中。

他本想穿過正堂往廊下回臥室,卻忽然看見父親母親及兄長一乾人等正襟危坐,宮裡的何公公也在上首坐著喝茶,心中不禁倏地一跳。周夫人早看見他,嗔怪地道:“榮兒,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謝承榮上前見過了何公公和父母親,正要問詢,何公公已笑眯眯的站起身來,拿出一卷錦帛,展開高聲道:“謝承榮接旨——”

謝承榮怔了一怔,心下隱隱覺出不好,隻得跪下,聽何公公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念謝太尉子驍騎將軍謝承榮,年方二十歲,風神都雅,文武才德俱備,甚合朕意。特命尚永昌公主,修建駙馬府,擇吉日大婚,欽此。”

宛如一個焦雷打在頭上,謝承榮驚怔地跪在那裡,也不接旨,也沒理會何公公笑容可掬的說“恭喜駙馬”的話,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雖然早有不祥之感,卻萬萬想不到這事真實的兌現會來的這樣快,讓他措手不及。若雪,若雪……他心裡瀕臨絕望的一遍遍呼喚著這個名字,難以自持,心如刀割。

“謝駙馬,接旨啊,”何公公又一次催促著,周夫人在一旁著急地提醒:“榮兒,榮兒。”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著謝承榮。半晌,謝承榮方道:“臣……臣領旨謝恩。”他的聲音聽上去微微顫抖而無力。看他接旨,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歡聲笑語地說起話來,何公公轉身向謝太尉道:“恭喜太尉,賀喜太尉了。”謝太尉連連道:“身為臣下何德何能,聖上竟不嫌棄犬子頑劣,真是恩澤無量啊。”並請何公公重新入座看茶。

何公公坐了,笑道:“太尉的兩個女兒一個在東宮,一個在王府,如今又出了一位駙馬,尊夫人可真是擅生貴子啊。”他眯著眼看了看謝承榮,道:“咱家還記得,貞寧公主曾帶四郎入宮,那時四郎大約有七八歲,永昌公主也不過是四五歲,很是喜歡與四郎玩耍,她當著貞寧公主的麵向陛下說:‘父皇,我要讓四郎做我的駙馬!’惹得陛下大笑,答允說等她長大了一定如此。時間一長,都快忘記了,永昌公主卻一直銘記在心,太尉說說,這不是天定的好姻緣嗎?”哈哈大笑。

送何公公走後,謝太尉見謝承榮兀自如泥雕木塑般立在那裡,心中不禁有氣,斥道:“你怎麼了?一句話也不說,還有沒有禮法規矩!”周夫人在一旁喜上眉梢,道:“榮兒啊,蒙皇上隆恩,你終於得位公主為妻,還不高高興興的,這等模樣做什麼啊?”一直不發一語的謝承榮突然開口道:“誰想娶公主,我雙手奉送!”

“放肆!”啪的一聲,謝太尉一記耳光打了過去,罵道:“混賬東西!你把金枝玉葉當成了什麼!”

周夫人心疼的拉過兒子:“老爺,你這是乾什麼,正是喜慶之時做什麼打他。”長子謝承恩也趕緊勸道:“父親,弟弟年幼,請父親慈顏教導,千萬不可動氣。”謝太尉壓下怒氣,坐下道:“榮兒,我知道你心比天高,我也知道你在外麵和些歌姬舞伎混在一起,圖個倜儻不羈,風流自在。我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素日裡不說你什麼,任憑你不顧身份的在外胡來,想著等你有朝一日成家立業收了心性,自然就會好的。可是現在不同,你要娶的是天子的女兒,堂堂的公主!這個婚事,不是你一搖頭就可以推辭的,也不是你隨隨便便就娶過來的,什麼知音什麼知己,一概不許再掛在嘴上,除了乖乖的做個駙馬,你彆無選擇,更不可說大逆不道的話!”

謝承榮冷冷道:“不就是個公主嗎?除了是公主,她還有什麼?”

謝太尉搖了搖頭,道:“不要耍孩子脾氣了,她是公主,就足夠了,就什麼都有了。你若是早早的定下一門親事,也不至於當駙馬,看來是你天生的貴命,注定有這一天。”

謝承榮臉上掠過一抹淒然,他沉默半日,低低道:“我累了。”轉身走去,腳步沉重的如同壓了一塊大石,接過的聖旨隨手脫落,掉在了地下。周夫人慌忙撿起,恭敬地放好,望著他的背影歎道:“這孩子……”謝太尉哼了一聲道:“這孩子怎麼了?都是你素日慣壞的!左挑右撿,滿京城的大家閨秀硬是一個也看不中,到頭來落個駙馬當,總算是合了你的心意了。”周夫人笑道:“這才是門當戶對呢,除了公主,誰都配不上我的榮兒!”謝太尉搖頭歎道:“真是婦人之見!七尺男兒一旦做了駙馬,就一輩子彆想直起腰來,乾不得大事,終生被羈絆丹墀,你以為這是好事嗎?”拂袖自去。

靜夜裡,誰家兀自在放焰火,美麗的煙花爆開後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謝府的花園裡突然響起了簫聲,嗚嗚咽咽,仿佛滿是悲痛的人卻又淌不下一顆淚水,淒楚難當。在書房中與幕僚下圍棋的謝太尉聽不下去了,倏地抖衣而起,循著簫聲來到後花園。

梅花疏影裡,謝承榮獨坐在碧波池邊的涼亭中,石桌上一壺酒,一隻杯,而他依舊在專心地吹著管簫,並沒有看見父親的到來。謝太尉輕輕地走過去,在兒子對麵坐下,拿起了酒壺,壺已經空了,他便閉上了眼睛,用心聽著簫曲,手指輕輕叩著節拍。一曲已畢,謝太尉讚賞地嗯了一聲,睜目道:“好曲。榮兒,你何時吹起簫來?這是什麼曲子?”謝承榮凝視著手中的管簫,淡淡道:“回稟父親,這是紫茉莉花歌。”

“哦?”謝太尉奇道:“如此悲切痛入心髓,與花兒有何乾係?”謝承榮神色淡然,沒有說話。謝太尉冷笑一聲,道:“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是悲?什麼是痛?生於太平盛世,未經兵戈鐵馬,長在白玉堂中,怎識饑寒冷暖,又能有什麼悲?什麼痛?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空消磨了誌氣。”謝承榮冷冷道:“那麼父親給我一杆長槍,我這就奔赴邊關,情願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