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地,四顧蕭索無人,曾經碧草秋陽的河水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謝承榮一心隻想著帶沈若雪離開京城,離得越遠越好,拚命打馬狂奔,一直到天色漸晚方才慢下來,兩人又冷又餓,手腳都快凍僵了,眼見得附近並沒有人家,謝承榮在馬上四下裡張望著,終於發現不遠處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連忙催馬過去。
這座小小的土地廟十分殘破低矮,布滿了塵土蛛網,一片烏黑沉沉,裡麵還有一股野狗解溲的騷臭味,然而足夠兩人遮擋寒風。謝承榮看看沈若雪,把馬拴在破舊朽爛的廟門上,解下馬鞍,攬著她低頭進去,將馬鞍鋪在地下讓她坐了,又解下身上的錦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握著她冰涼的手在嘴邊嗬了幾口氣,擔心地道:“若雪,很冷吧?你等著,我去找點吃的。”沈若雪瑟瑟抖著,顫聲道:“還……還好。你去哪裡……你把這件外衣穿著,彆凍壞了。”謝承榮沒有說話,隻穿著薄薄的春衫站起身,握著隨身的佩劍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他抱著一大束乾枯的樹枝低頭走進矮小的廟門,從身上取出打火石將枯枝燃著,火光照亮了這座破敗的小廟,也增加了溫暖,謝承榮笑著衝沈若雪眨眨眼,道:“你猜,我還帶了什麼回來?”沈若雪凍僵的身子逐漸暖和了,她含笑搖了搖頭,謝承榮從身後變戲法一樣拎出了一隻肥肥的野兔,沈若雪驚喜道:“你從哪裡的來的?”謝承榮笑道:“是我用石塊擊中的,你彆忘了,我可是狩獵的好手,抓隻野兔來吃容易的很呢。”說著探身出去在外麵將野兔剝皮收拾了,拿進來串在一根樹枝上伸在火上烤著。火光映紅了兩人的臉龐,兩張年輕的臉靠攏在一起,沈若雪輕輕打開謝承榮給自己披上的錦袍,搭在了他的肩頭,與他共同披著取暖,枯枝被火燒的劈啪直響,他們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外麵寒夜深重,荒野的冷風帶著呼嘯,謝承榮索性把馬也牽了進來,馬臥在地下,兩人靠著馬依偎著,又增加了許多暖意。野兔的油脂一滴一滴地落在火中,發出吱吱的響,香味漸漸彌漫在整個小廟中,謝承榮拔出佩劍來朝兔肉身上一戳,發出輕微的喀吧聲響,他笑著把烤熟的兔子舉到沈若雪麵前,道:“吃吧,我們圍獵的時候聖上還吃過我親手烤出的野味呢。”沈若雪就著他的手在兔肉上咬了一口,果然外焦裡嫩,鮮美異常,於是兩人很快將這隻兔子分食殆儘,身上再也不覺得冷了。
聽著外麵呼呼風響,謝承榮往火裡又添了一把枯枝,問道:“若雪,為什麼你不問問我是何原因要如此倉促的帶你出來?”沈若雪看著他,輕輕地道:“我不問,除非你願意告訴我。不管你怎樣做,要帶著我去哪裡,我總是和你在一起。”謝承榮轉頭望著她,目中滿是感動和柔情。他驀地把沈若雪抱在懷裡,瘋狂的吻著她,直吻到淚水濡濕了臉龐,沈若雪伸出手指溫柔的抹去他臉上的淚水,問道:“四郎,你,究竟是怎麼了?”
謝承榮搖搖頭,含淚笑道:“沒什麼,大概是……大概是太快樂了吧,今夜我們這樣在一起,我真希望以後的每一個晚上都是這樣。”他拔出佩劍,劍如秋水,在火光下閃著寒光,謝承榮用手指輕輕掠過鋒利的劍刃,低低道:“男兒本自重橫行,人生該當轟轟烈烈愛恨一場,轟轟烈烈拚搏一場,方能生而無愧,有麵目立足天地間,方是真正大丈夫。也許,有一天我會投身沙場,不靠父祖蔭蒙,自己建功立業,到那時再帶著你重返京城。即便是馬革裹屍而還,總算也是按自己的心意而死,無怨無悔。”
沈若雪將頭輕輕倚在他的肩上,柔聲道:“是,隻要跟你在一起,不管活著,還是死了,我都好生歡喜。”
謝承榮將佩劍還入鞘中,仰頭看看身後那個已經看不清麵目的泥塑土地,忽然拉著沈若雪站起身來,麵朝土地像道:“若雪,不如我們就請土地為媒作見證,今夜我們就結拜為夫妻。”沈若雪欣然道:“好啊。”兩人對著土地像一同跪下,磕了三個頭,道:“謝承榮與沈若雪今夜在土地爺爺麵前立下盟誓,今生今世結為夫婦,白頭到老,永相依伴,此情不渝,天地可鑒。”
正要站起,沈若雪卻又道:“不是,不是今生今世結為夫婦,是千秋萬世都結為夫婦,請土地爺爺明鑒。”又磕了一個頭,謝承榮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好霸道啊,看來我不管幾度輪回都要娶你為妻了,萬一哪一世遇見一個絕色佳人,豈不是要痛不欲生。”沈若雪雙眉一豎,作出聲色俱厲的神情喝道:“你敢!罰你來世變成沈若雪!”兩人大笑著抱在了一起,謝承榮站立不穩,向後跌倒,與沈若雪一起倒在了地下,頓時滾了滿身灰塵。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笑鬨了一陣後,謝承榮握著沈若雪的手,溫柔地道。沈若雪凝視著他,也柔聲道:“是啊,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兩人執手相望,一時間渾然忘卻了一切。
疲倦和勞累,終於使兩人依偎著逐漸進入夢鄉。不知什麼時候,廟門外突然火光通明,並伴隨著雜遝的馬蹄聲響,沈若雪正要朦朧睡著,驚醒過來,卻見謝承榮已然拔出佩劍,霍然站起身,將沈若雪護在了身後,眼睛緊緊盯著廟門。火光照耀處,隻聽有人在外高聲叫道:“四郎,快快跟我回去吧!”謝承榮一怔,不由低低道:“大哥?”沈若雪惑然道:“是你的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