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吳春平並肩返回的途中,路過謝承榮曾經從驚馬上躍下抱著她滾落的清風橋,沈若雪忍不住站在橋頭,看看橋下潺潺流水,垂柳依依,又仰頭看看萬裡晴空,碧空如洗,白雲悠悠,藍天下的京都顯得分外的威嚴繁華,連走過的的軍士都顯得那麼的與眾不同。當年她一路乞討來到京都,為的就是親眼目睹這繁華景象,如今又要為了不見這滿目繁華而離開。
暖風輕拂細楊柳,萬千感慨齊湧上沈若雪的心頭,是造化弄人吧,讓她在這繁華中做了一個無比美麗的春夢,如今夢醒了,就是長彆。吳春平在一旁耐心的等著她,看著她獨立橋頭的憂傷模樣,分外楚楚動人,不由呆呆地發起愣來。
“走吧”,良久,沈若雪掠了掠被風吹亂的鬢發,走下清風橋。再拐過一條巷子,就回到住處了,富貴酒樓的方向卻突然大亂,鬨鬨嚷嚷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沈若雪吃驚地以為,必是永昌公主誤認為自己沒有兌現承諾,要對酒樓和明霞她們動手了,不禁臉上駭然變色,伸手拉了吳春平就往富貴酒樓跑去,等到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那裡,頓時驚呆了。
酒樓確實被人砸了,可那些駙馬府的人並沒有動手,反而都站在酒樓外抱臂旁觀,十餘名禁軍裝扮的人正在酒樓裡摔盤打碗,翻桌砸凳,酒樓被搞的是滿地碎瓷,酒水橫流,一片狼藉。夥計們都嚇得躲在後院裡不敢出來,王掌櫃和王大嬸跟著那些軍士團團轉,苦苦哀求著手下留情。那些軍士並不理會他們,樓上樓下摔砸完了,一個個揚長而去。看著眼前情景,王大嬸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下拍腿大哭。
沈若雪東找西望,就是不見明霞和鳳珠的影子,正在不知所措,忽然看見鳳珠一手用絹帕按著額頭一手扶牆,慢慢地從酒樓上走了下來,她連忙迎上去,急切地連問:“明霞姐姐呢?明霞姐姐呢?”鮮血一滴滴從鳳珠按住的絹帕下滲出,她看了沈若雪一眼,木然地往前走,好像沒有聽見。沈若雪丟下吳春平,攔住她伸手幫她按住傷口,又問:“姐姐,究竟怎麼了?小梁都尉呢?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那些禁軍在這裡?”
那邊廂王大嬸的嚎哭一聲高過一聲,鳳珠似乎猛然回過神來,眼睛直直地道:“明霞姐被他們弄走了。”沈若雪一愣:“誰?他們是誰?是小梁都尉的人嗎?”
鳳珠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是小梁都尉的人。原本是鄭虎威和一個武官模樣的人一起來喝酒,卻像是直接衝著明霞姐和你來的。你恰巧不在酒樓,他們欺辱明霞姐,明霞姐就報了小梁都尉的名字警示他們不可亂來,沒想到,那武官立刻翻了臉,把明霞姐弄走了,又叫人來砸,還說是……還說是就因為這裡是小梁都尉的,才偏要砸這裡。”
沈若雪聞言急道:“天啊,他們會把明霞姐弄到哪裡去?”鳳珠木然道:“不知道。”按在額頭的絹帕已然被鮮紅的血浸透,她喃喃自語:“那些禁軍好凶啊,好不講道理,我隻不過想要把明霞姐姐攔回來,他們就用刀柄敲破了我的額頭。”
沈若雪攙扶著鳳珠,忽然想起那日鄭虎威鬨酒樓時,駙馬府的人曾經幫著小梁都尉,想必是與小梁都尉相熟,便轉臉走向其中一人,深深施了一禮,道:“請教這位哥哥,可知到哪裡尋的到小梁都尉?”
那人瞧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譏諷道:“小梁都尉今日倒是在宮中當值,你尋得起嗎?”言畢看著一塌糊塗的富貴酒樓自言自語的說:“這倒好,省得我們弟兄拆樓費事!”
沈若雪聞言心中一沉,道:“可否煩請哥哥告知公主殿下,允許我遲些日子出城?”那人沒有吱聲,沈若雪隻當他答允,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攙扶著受傷的鳳珠回去。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住處沒了明霞爽朗的快言笑語,隻餘下啞婆婆、鳳珠、沈若雪三人相對,靜靜地坐著,鳳珠仿佛被打傻了一樣,麵無表情,隻是發呆不語,坐了片刻,昏昏沉沉的睡倒。啞婆婆看著沈若雪,驀地指天畫地,啊啊地不知道說些什麼,沈若雪心中焦急,卻見啞婆婆拉著她來到院子裡,就著天邊最後一點餘輝,用一截竹筷在地上的泥土裡寫道:“要找人,找人打聽幫忙,把明霞找回來。”
沈若雪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明天我就去找!”
“明天?你還有明天嗎?”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兩排紅燈高照,一群人仿佛從天而降般出現在院子裡,為首的一個白衣少年搖著折扇,冷冷的看著沈若雪。燈光裡,沈若雪仔細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這少年不是旁人,卻是女扮男裝的永昌公主。
看到是她,沈若雪腦子一熱,上前直對著永昌公主,冷冷道:“你身為公主,為什麼說話不算話?十日之限未到,為什麼派人砸了酒樓?那些禁軍,不是你叫的人嗎?”永昌公主看著她,輕蔑的一笑,輕搖折扇,道:“你瘋了還是瞎了?我的人都在現場,真要砸的話,用得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沈若雪點頭道:“不是你就好。我正要請求你,是否可以寬限幾日再讓我出城?”
“不行!”永昌公主一口回絕。
沈若雪怒道:“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現在酒樓被砸,我姐姐不知去向,跟我毀約有什麼不同!即然如此,我反倒不用怕你,你能把我怎麼樣!隨便你好了!”
這一番話,登時讓永昌公主語塞,她自幼身居深宮,又因生的美倍受寵愛,除了驕縱任性外,心機實在不足,此次對沈若雪隻要發泄了心中恨怨與悲痛,倒並沒有把人往死裡整的初衷。怔了片刻,永昌公主折扇一收,道:“好,我給你時間把人找回來,然後你立即離京,但是,休想讓我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