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公主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放不放心的,她與我有何乾係?”這才對沈若雪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沒有?”沒等沈若雪回答,小梁都尉搶著道:“她剛才正是在拜托臣下幫忙此事。”永昌公主道:“趕緊找,找到了不論死的活的,立刻跟著你的賤男人離開京城!”言畢率人拂袖而去。
看永昌公主走遠,沈若雪怔怔的立在那裡,半日沒有言語。小梁都尉笑道:“理她呢,彆把她剛才的話放在心上,隨她怎麼講都成,咱們來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把她糊弄過去就完了。”
隻聽沈若雪低低道:“是啊,我要趕緊找到明霞姐姐,還要找回我的簪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剛才她的語氣,竟似乎要把你差點也拖累進來。”小梁都尉笑道:“我?誰能算計我?我雖不是孫猴子,可也會七十二變,不會被她抓住什麼把柄的。”沈若雪看他一眼,淡淡的笑了一笑,適才那短暫的歡悅瞬間蕩然無存。
小梁都尉看她不開心,便道:“我給你唱支曲子吧。”沈若雪不相信的道:“你會唱曲?”小梁都尉眨了眨眼,笑道:“你聽聽看。”說著,邊走邊旁若無人的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聲音激昂清朗,聽得人精神一振,豪氣頓生。沈若雪默默地看著夜色中的小梁都尉,終於笑了。
快走到沈若雪居住的那條黑黑的巷子口,她忽然站住腳,向小梁都尉道:“你說,我明霞姐姐,她不會有事吧?”小梁都尉沉默片刻,道:“不會的,不會有事的。”她信賴的點點頭,獨自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小梁都尉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暗道:“對不起。”
中元節的次日卻是謝太尉的壽辰,皇帝親賜壽禮並在宮中擺宴為親家暖壽,滿朝文武也皆前往太尉府拜謁送禮,禁軍的各首領當然也不例外。謝太尉因痛失愛子謝承榮,白發人送黑發人,情緒不佳,哪有心情做壽,從宮中回來後隻是命人將禮物收了,不擺宴席,也不見任何人,儘管如此,禮數仍然儘到,賀壽的人絡繹不絕,各式各樣的壽禮擺放了滿滿一庭院。
雲騎都的都尉賀蘭明為了順便提攜一下王慶豐,讓他熟悉熟悉上下,好謀個體麵差事,前往賀壽時帶了王慶豐在身邊,令隨從挑著壽禮跟在後麵,排排場場的到了太尉府,報上名號,太尉府的將壽禮收了進去,告知太尉今日不見客,賀蘭明隻得告退,走下府門前的台階,不想正撞見也前來拜賀的小梁都尉,賀蘭明見他傷臂兀自吊著白絹,心中大為快意,故意走上去問道:“喲,小梁都尉的傷勢可大好了?”
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道:“多謝賀蘭兄關心,小弟還沒有死。”
賀蘭明笑道:“這就怪了,久聞銀槍都的人一向英勇,卻被人整治到還沒有死的地步,簡直是笑煞人,原來素日的聲名都是吹出來的。”說著轉頭對王慶豐道:“我就說嘛,銀槍都的都是些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兒,真打起仗來哪裡用得著他們,個個都是個送死。”王慶豐滿臉諂媚的隨聲附和。
小梁都尉也不動氣,笑道:“賀蘭兄說得不錯,這都是小弟不中用,那日原本是撿了一個大豬頭當球踢,不想一時大意,反被豬頭咬了一口,小弟也覺得著實不體麵,見笑見笑。”
賀蘭明和王慶豐登時噎住,都覺得小梁都尉是在罵自己,又不好接話承認自己就是那豬頭,小梁都尉冷笑一聲,傲然從他們身邊徑自走過,帶人入府門拜賀,將他們晾在了當地。半日,賀蘭明方罵道:“他娘的,這小子的嘴巴是怎麼練出來的!”
王慶豐忙道:“要不等會兒他出來,都尉收拾他一頓出出氣?”賀蘭明瞅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府門口,在這兒即便是收拾了他,我又有什麼好果子吃?真是個沒眼色的東西!”王慶豐趕緊在自己臉上打了一掌,笑道:“看我這不長進的,以後需要學著點兒!”便跟在賀蘭明身後走了。
原來那日王慶豐中了小梁都尉的那一刀,卻因是一把細小的切水果的銀刀,刀刃又短,入胸並不太深,且並沒有插入心臟,所以於性命無礙,將養了幾日便基本下床無事。原本想留著哪天插回給小梁都尉,想想這機會不大,這兩日手頭銀錢又緊,便將那把小銀刀拿去典了。從太尉府回去,路上少不得又請了賀蘭明一頓酒,囊中頓時便空了,回到他表妹那裡,忽然想起還曾拾得一根簪子,卻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若是找出來,應該能比小銀刀值些錢,正在到處翻騰,他表妹路過房門口,笑道:“表哥這是在忙忙的找什麼?”
王慶豐笑道:“沒什麼,一個不當緊的物事。”他表妹眼珠一轉,從發間拔下了一支簪子笑道:“那日我見你身上藏得這支簪子精巧,便隨手拿了去,你找的可是這個?卻是你從哪裡得來的?”王慶豐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支鑲嵌著紫茉莉花的銀簪,又不好說是撿的,隻道:“正是正是,一支銀簪子罷了,又不是什麼好的。”
他表妹卻是個識貨的,笑道:“這銀簪雖然尋常,簪上的茉莉花可是值錢的,樣子也精巧彆致,市麵上還沒見有這種簪子賣,我心裡喜歡的不得了,不如乾脆送與我。”王慶豐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滿口答應,還道:“本就是要送你的,花了我許多銀子,被那姓梁的一鬨,幾乎忘了,適才想起,就是要找出送給妹子,你喜歡,我求之不得。”
看他表妹笑著去了,王慶豐不由懊惱起來,心中暗自尋思,倘若再找不到份差事做,可就要遭人棄嫌了,從請吃請喝一下子便成了白吃白喝,沒有銀子打點,萬事一場空,從前使過的銀錢也就全都白白的送出去了。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子,突然想起了沈若雪,心下道:不如我去訛她幾兩,看她與那個姓梁的在一處,料想不會缺銀子,如果她不肯,我便把她從前的事都抖落出來,讓她不好在那姓梁的小子麵前做人。
盤算妥當,便要走出門去,他卻是個精明之人,招手先叫來跟賀蘭明的一個軍士,打聽道:“你可記得那日跟姓梁的小子鬥毆時,他一直護著的那個女子是誰?”軍士困惑道:“沒見什麼女子啊。”王慶豐想起那日沈若雪是男子打扮,連忙換了話道:“賀蘭都尉是為了什麼跟那小梁都尉如此不睦?”
軍士皺眉道:“舅爺問起這個,要說咱們雲騎都本就跟銀槍都互相看不順眼,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真正動了乾戈,卻是從那日都尉幫了忠孝王世子砸富貴酒樓起,事後都尉也沒有料到,砸了那富貴酒樓會讓小梁都尉那樣惱怒,許是因為搶了一個女人。”
“搶了一個女人?”王慶豐奇道:“是那小梁都尉相好的女人嗎?”
軍士想了一想,道:“不是。那酒樓原本是禁軍的謝將軍常去的地方,他跟那裡一個姓沈的姑娘相好,鬨的京都皆知,後來謝將軍做了駙馬出了事,酒樓便落在世子手裡。世子與謝將軍一直勢不兩立,小梁都尉又與謝將軍素來交情甚深,就為維護那女子跟世子鬨了一場不快,後來世子原本是要搶了那姓沈的姑娘出氣,不巧那日那女子不在酒樓,就搶了另一個,因此……”
王慶豐聽得糊裡糊塗,暗道:“想不到這丫頭在這京都竟然有這麼多故事,跟她交往的還都是些有身份的貴族子弟,這銀子的事更好辦了,她若是怕羞,就彆招出我的話頭,乖乖的拿出銀子來給我花。”想畢,心中一陣得意,出了門便直往富貴酒樓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