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雪的身子在驚嚇中微微顫抖著,聽他說要帶自己走,卻搖頭道:“不不,我怎麼能不管他們的死活跟著你自己走了?我要找他們,我不能……”小梁都尉急道:“那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嗎?你若是不走,我如何能丟下你就不顧了?老子陪你死在這裡好了!”
“你……”沈若雪惘然道:“你怎麼會死?”
小梁都尉歎了口氣,道:“老子怎麼不會死?跟寧王拚死戰了大半夜,他不會放過我的。我豁出去性命跑來找你,就是怕你在這亂軍中受苦,丟下你,我就是走的再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沈若雪頓時說不出話來,看她不知所措,小梁都尉拉著她的手輕道:“若雪,我不怕死,可是不想在這裡被擒受辱,城外有人接應,你隨我出了城待平叛後還能回來,聽話,彆再猶豫了。”
沈若雪轉臉望了望一片火海,又看了看小梁都尉,終於點了點頭。小梁都尉鬆了口氣,緊緊握著她的手,帶她往安華門跑去。叛軍已分彆包圍了京都各個大員顯貴的府邸,並開始滅火,小梁都尉拉著沈若雪時而夾雜在混亂的百姓中,時而閃躲在暗處,離安華門越來越近了,卻發現約有三百名叛軍守在門下,打著火把,沒有放一個人出城。
小梁都尉眉頭一皺,低低道:“媽的,老子還是晚了一步,看來各個城門現在都封閉了。”他閃避在黑暗的拐角處,看看沈若雪,又看看自己,忽然靈機一動,低聲道:“你在這兒站著千萬不要出聲。”說著,鬆開手搖搖晃晃地走出去,站在那裡東張西望,他穿著盔甲,往來的叛軍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身份,隻當是自己人。隻見他忽然勾手對一名跑過的叛軍叫道:“兄弟快過來幫個忙,這邊有狀況!”
那人抽刀跟了他便往沈若雪藏身的地方走來,剛走到沈若雪麵前,小梁都尉突然在後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扳,就聽哢地一聲悶響,那人哼也沒哼一聲撲通便倒了下去。沈若雪嚇得臉色雪白,愣愣地看著小梁都尉,隻見他蹲下身去迅速解下這名叛軍的盔甲戰袍佩刀,又脫了這人的靴子,低低道:“快,快換上!”
沈若雪明白過來,剛要解衣,又愣愣地道:“我……我不懂得怎樣穿盔甲。”小梁都尉一怔,沉吟片刻,將她輕輕推到牆邊,低聲道:“你自己先把戰袍換了,彆的我幫你。”說著轉過身去,待沈若雪脫去衣裙換好戰袍,他方才轉身親自幫她穿上了鐵甲,戴上頭盔,係上佩刀,兩人貼得是那樣的近,近到沈若雪聽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小梁都尉低頭見她看著自己,微笑道:“彆怕,有我呢。”又蹲下身給她穿上了那雙靴子。
裝束停當,他卻又細心的發現叛軍的左臂上都綁著一根黑布條,連忙從地上將那名叛軍身上的布條撿起,也給沈若雪係在了左臂上,沈若雪急道:“你呢?你沒有。”小梁都尉笑道:“你跟著我就行了,記住,千萬千萬彆開口說話。”沈若雪隻得點了點頭。
小梁都尉將身下叛軍的屍體拖到一旁隱蔽的地方,咳了一聲,帶著沈若雪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徑自走向安華門。叛軍軍官見他二人走來,喝了一聲:“站住!你們是誰的屬下!”小梁都尉笑道:“我是寧王府的,奉命來看看安華門狀況如何,順便知會你們一聲,城中局勢已定,上麵命你們去撲滅火勢,這裡可以不用管了。”
那軍官看了看他,忽然抽刀退後一步,變色道:“你手臂上為何沒有標記?”小梁都尉懶洋洋地向後指了指沈若雪,道:“我帶的人有不就是了?老子是寧王親隨,又沒有參與攻打,哪裡需要戴那個玩意兒。”軍官看看沈若雪手臂上確實係有標記,信了幾分,卻又道:“何以證明你是寧王的人?”
小梁都尉不耐煩地歎了口氣,道:“你們他媽的長的都是什麼腦子,煩不煩啊,看看這個!”說著從腰間取出素日進出宮禁的金腰牌在火把下一晃,軍官哪裡看清楚上麵的字了,隻見金光一閃,確實是一塊腰牌,心裡便不再懷疑,率人便要離開安華門。小梁都尉的唇角掠過一抹笑意,偷偷向沈若雪使個眼色,沈若雪欽佩地衝他一笑。
眼見得他們撤走後二人便可以開城門出去,然而那名軍官率軍走了十幾步遠,驀地回頭向小梁都尉大喝一聲:“口令!”小梁都尉一呆,心知不好,刷的抽出腰刀,將沈若雪一把推向城門,叫道:“你快逃!”向返身撲來的叛軍迎了過去。沈若雪拚力將城門打開一條縫隙鑽了出去,城外明月當空,涼風習習,她在月下奔跑了幾十步,忽然站住腳回頭看著京都,怔了片刻,一咬牙,轉身又奔回城門。
小梁都尉拚命砍殺了幾個叛軍,終究寡不敵眾,漸漸不支,他想要退向城門,後路已被截斷,遠處聽見這邊廝殺,有騎兵紛紛向這邊趕來。將近身的一個叛軍砍翻,小梁都尉迅速回身看了一眼城門,知道沈若雪已經跑了出去,不管怎樣離開了這片兵戈之地,登時放下心來,索性殺一個賺一個,不再顧慮自身是否衝得出去。叛軍越圍越多,隻聽有人叫道:“不要傷他性命,他是銀槍都的梁超,寧王要活的!”
小梁都尉已遍身是血,聽了這話向喊話那人大笑道:“狗娘養的賀蘭明,你還沒有死啊!”賀蘭明騎在馬上笑道:“你沒有死,老子怎麼舍得死!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暫時放你一條性命,還不快快放下刀降了,過後寧王也許會賞你一個全屍!”
小梁都尉笑道:“我說你是個土包子,話都說不明白,你究竟是要老子死啊還是要老子降啊!”賀蘭明突然縱馬上前衝了過來,一刀將小梁都尉砍倒,叛軍蜂擁而上按住了小梁都尉,隻聽賀蘭明冷笑道:“老子當然想要你死!”他頓了頓,又道:“可惜寧王想要你活!”
小梁都尉被反剪雙手從地上拉起來,賀蘭明那一刀直砍在他的腰間,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從鎧甲的縫隙滲了出來滴落在地麵,他依舊笑著道:“賀蘭明,你要是真的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不如乾脆把老子殺了,真的,就說老子頑抗到死,寧王不會怪罪你的。”賀蘭明笑道:“你小子怕了?老子很想看看你害怕的樣子。你竟敢欺騙寧王,我非常非常想看看寧王把你拿回去,是不是想給你點活罪受一受,那老子可定要好好飽飽眼福。”
城門處突然閃過一個軍士的身影,拔出佩刀衝了過來,叛軍猝不提防,竟被他砍傷了幾個,直衝到了小梁都尉麵前。小梁都尉一瞥之下,不由大驚失色,顫聲道:“你……你……”那軍士用清脆的聲音大聲道:“你走不了,我也不走!”這軍士正是沈若雪。急怒之下,小梁都尉身子一晃,再也支持不住,頓時向後倒了下去,沈若雪急忙攬住他,含淚道:“我要跟你一起!”小梁都尉喃喃道:“你……太傻了!”失去了知覺。
待他醒轉過來,發覺自己被關在牢房裡,盔甲儘已被人卸去,手臂被牢牢地捆在一根木柱上,腰間的刀傷卻已被包紮好。身邊不遠處默默地坐著一個人,披頭散發地看著他,滿臉都是擔憂。“若雪……”小梁都尉輕輕叫了一聲,沈若雪的眼淚緩緩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卻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王爺,梁超醒了,”有人在外麵說道。華服一閃,寧王帶著從人微笑著走到了小梁都尉麵前,道:“梁超,不要責怪本王現在如此待你,實在是你過於狡猾,不得不防啊。”
小梁都尉笑了,道:“多謝你誇獎,老子知道自己聰明。”寧王大笑道:“你已淪為階下囚,還能談笑自若,不由得本王不愛惜你的勇氣。怎麼樣,事已至此,你就為我效命,我不會計較你對我的冒犯。”
小梁都尉笑道:“老子好容易走到這一步,豈能前功儘棄?還是成全了我的天子親軍忠義之名,賞老子一刀吧!長這麼大,還不知道殺頭的滋味舒服不舒服,多謝你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