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逼宮成功,皇帝病重命危已不能言語,寧王便令吏部喬詔廢太子,改立寧王為太子,並擇日登基繼位,尊皇帝為太上皇。京都暫時恢複了日常的秩序,隻有朝中部分大員卻以謝太尉為首,拒不上朝,拒絕向寧王稱臣,令寧王大為光火。
小梁都尉被寧王留置寧王府內養傷,寧王對他喜愛非常,相待甚厚,每日都要親至榻前問詢一次傷情如何,倒讓小梁都尉心中微微有些感動。沈若雪自然也被留在了寧王府,她日夜守在小梁都尉的身邊,唯恐會有人害他,寧王府的侍從端來的飲食藥物她都要先親嘗過,小梁都尉忍不住微微責備她道:“若雪,不可如此。”沈若雪倔強的看著他,依然如故。
這天夜裡,沈若雪終於支撐不住一連幾天的緊張和困倦,伏在小梁都尉的榻前睡著了,小梁都尉撐起身子,拿了一件衣服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在燭光下凝望著她的臉,目中柔情無限。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沈若雪的臉頰,沈若雪的睫毛一動,睜開眼來,連忙直起身子,道:“怎麼,是不是傷處又痛了?讓我看看,有沒有再出血?”說著就要檢視他的腰間。
小梁都尉連忙按住她的手,微笑道:“沒事,我隻是躺的煩了,似乎把這輩子在床上躺的時光都給一下子躺完,心裡好生鬱悶。”沈若雪哦了一聲,愣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道:“你還有服藥沒有喝,我讓他們給你端來。”小梁都尉一把拉住了她,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閒一會兒,老子真的快悶死了,坐下,陪我說說話,行不行?”
沈若雪看著他,隻得笑著回身走回榻前,坐在了他的身邊。小梁都尉笑道:“現在好容易這房裡就你我兩個,就彆招惹那些人了,老子不想看到他們。”他溫柔地伸手握住沈若雪的手,道:“你像個驚弓之鳥似的這麼沒日沒夜的守著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告訴我,是不是發生的這些事把你嚇壞了?”
沈若雪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小梁都尉歎了口氣,看著她道:“很累吧?剛才應該讓你好好睡一覺,都是我不好。過來,躺在我身邊休息一會兒。”沈若雪的臉頓時紅了,她飛快的往房外那幾個隨時侍候的侍從身影瞥了一眼,小梁都尉哼了一聲道:“理他們呢!隨他們看去。”說著,撐起身子便往裡麵空出一塊地方,道:“放心,我不會碰你的,你又不肯舍下我去歇著,索性躺在我身邊睡一會兒吧。”他忽然又調皮的笑道:“老子現在就是想碰你,也力不從心啊。”
沈若雪猶豫片刻,著實是覺得疲倦不堪,渾身酸痛,這幾天幾乎都沒有敢閉上眼睛,便依言輕輕地躺在了小梁都尉的身邊。兩人枕著一個枕頭,都不敢看對方的臉,小梁都尉拿過衣服給她蓋上,輕道:“睡吧。”沈若雪閉上眼睛,很快卻又睜開,低低道:“我不敢睡,一閉上眼睛,就是滿街滿巷的亂兵和大火,還有那個被你殺死的軍士,還有……還有你一身的鮮血,我心裡就覺得怕,怕的要命。”
小梁都尉側過臉來,握住她的手拉在了自己胸前,微笑道:“你這麼害怕,怎麼卻敢從城外跑回來抽刀殺到我身邊?”沈若雪低低道:“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那身盔甲給了我勇氣,讓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女子。”小梁都尉默然片刻,輕輕地問道:“若雪,我很想知道,你那樣堅決的跑回來要跟我在一起,是為了情,還是為了義?”
沈若雪轉過臉來看著他的眼眸,微笑道:“那麼,你不顧生死名節的為了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情,還是為了義?”小梁都尉笑了,坦然的道:“我是為了情。”
沈若雪微笑道:“有時候,我是個很糊塗的人,腦子一熱也會豁出去什麼都不管不顧。是情還是義,我也不知道,也許,兩者兼而有之?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沒有自己跑出去,現在能這樣看著你平安無恙的,心裡隻覺得無怨無悔。”
房間裡的燭光在紅紗燈罩裡搖曳,小梁都尉久久的凝視著沈若雪,半日方道:“不管你分不分的清楚,有你這無怨無悔四個字,我也已無怨無悔了。”他抬起頭在沈若雪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安心睡吧,不要害怕,我在你身邊呢,不會有事的。”沈若雪卻又道:“黑暗裡,會不會有惡鬼?”
小梁都尉笑道:“真的有惡鬼的話,老子也照樣拿刀劈死它!一次劈不死再劈一次,直劈到惡鬼也怕了為止。安心睡吧,聽話。”沈若雪笑了一笑,似乎想說什麼,眼皮卻澀澀的合了上去,終於睡著了。睡夢中,她忽然孩子一樣無助的蜷縮起身子,將頭深深埋在了小梁都尉的懷裡,口中喃喃道:“彆丟下我……”小梁都尉將她輕輕地抱住,把自己身上的錦被橫過來給她蓋在了身上,聽著她在自己懷抱裡均勻的呼吸聲,許久許久都沒有合上眼睛。
休養了快十五天,他已經憋悶的受不住了,看看傷勢已無大礙,走到廊下眼望高牆低低地道:“再這麼下去老子跟被軟禁有什麼兩樣。”他得寧王看重,又極善與人交往應對,寧王府的人很快就與他交情極好,見他在廊下發悶,便走過來與他閒聊:“寧王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小梁都尉一怔,問道:“寧王不是已經預備擇日登基稱帝了嗎?何必要再行殺戮?”寧王府的人笑道:“那些死性犟驢一般的朝中老臣,怎麼跟他們講都不肯妥協,寧王的耐心已經被磨完了,尤其那個姓謝的太尉,實在是執迷不悟!”小梁都尉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口中卻笑道:“即是如此,還跟他們費那麼多口舌做什麼,殺了也罷!”
回到房中,他默然思索著什麼,然後對沈若雪道:“若雪,你略微收拾一下,今日我們就離開寧王府。”沈若雪惘然道:“寧王會放你出去嗎?”小梁都尉笑道:“這是他的府上,老子也有老子的府邸,憑什麼道理總在他這裡住著?你一定也很惦記著想要出去看看吧?”沈若雪急忙點頭。小梁都尉捋了捋她的鬢發,柔聲道:“等著,我們一會兒就能走。”轉身便出了房門。
他直接走到寧王府的議事廳外求見寧王,議事廳裡似乎正在商議布置著什麼,坐了十幾個武官,賀蘭明也在中間。寧王一聽小梁都尉求見,立刻命他上來,笑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怎麼不安心靜養?”小梁都尉看了看其他武官,突然單膝跪了下去,大聲道:“請殿下賜卑職一死!”
寧王吃了一驚,站起來問道:“這是為何?”小梁都尉道:“卑職自從歸降殿下,已無二心。殿下卻將卑職養於府內不得歸家,又不授與兵權重任,卑職想,必是殿下不信任卑職,既然如此,就請殿下賜我一死!”
寧王聞言大笑,連忙上前伸手將他扶起,道:“梁超啊梁超,你可真是年少氣盛,本王隻是想你傷重需要將養將養,彆無他意。待我不日榮登大寶,欲讓你領內廷三都左衛將軍,與右衛將軍共守皇城,怎舍得賜你一死?”
小梁都尉笑道:“卑職感激殿下厚愛,銘記於心。然我寸功未立,恐不能服眾,還是請殿下準許我略儘薄力,否則即便是來日殿下登基後封我為將,我也斷不敢輕受。”
寧王笑道:“我就喜歡你這股子傲然氣性!腰間的刀傷果然無妨礙了嗎?”小梁都尉笑道:“殿下放心,已然無礙!”寧王點頭道:“好!你且坐下。”說著回到座位,繼續與眾人道:“朝中廢太子一黨頑固不化,本王已經沒耐心再跟他們這些腐儒耗下去了,有沒有他們無足輕重,索性殺雞儆猴!賀蘭明,你即刻率人先去圍了太尉府,給我把合府人等儘皆抓了!”
賀蘭明領命,一旁小梁都尉忽然道:“殿下,論起來謝太尉與皇家本是親戚,血濃於水,何必操之過急?”寧王哼了一聲道:“姓謝的就仗著這一點,以為本王就不會怎樣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既自尋死路與我對抗到底,本王也就不用顧什麼親不親!”
小梁都尉笑道:“殿下,謝太尉在朝中諸臣及軍中的威信都不可小視,卑職經常出入太尉府,深知他並不是個迂腐不化的人,之所以至今不能改變立場,想是當初去勸說的人沒有摸透他的脾性說話。如果殿下信得過我,就讓我再去太尉府與他先講明利害,述說殿下之英明傑出,倘或能說動他,殿下豈非不用動兵戈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