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 念 絞殺(1 / 2)

孽情書 雲格格 6753 字 8個月前

“我從來沒有看到你喝過這麼多,這麼多的酒,”沈若雪的眼中不由自主湧上一陣痛惜,看著小梁都尉喃喃地道。小梁都尉搖了搖頭,微笑著想要說什麼,卻又把話咽了回去,提著酒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推開了房門,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秋月,突然將手中酒壇奮力丟了出去,嘩啦一聲碎在遠處,返身抽出了佩刀,在月下舞出了寒氣逼人的刀光。

刀影帶出風聲,在小梁都尉的手中上下翻飛,直到砰地砍入了廊下的柱子上,他丟下刀驀地對著明月縱聲高歌: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裡金刀血未乾,

匣裡金刀——血未乾。”

唱畢,他靠著門柱頹然溜下去坐在了台階上久久不語。

夜風清涼,沈若雪輕輕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將手慢慢地放在了他的肩上,小梁都尉抬手將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捉下來緊緊地握住,卻沒有轉臉看她,隻是仰望著那一輪圓圓的月亮。兩人沉默著,良久,隻聽小梁都尉輕輕道:“若雪,你還記得,那次我們一起從舊城牆上摔了下來,你在草叢中坐在我的身邊,說的那段話嗎?”

沈若雪茫然道:“什麼?”小梁都尉笑了一笑,低低道:“你忘記了,我卻一直記著,你說,你心目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幾棵樹,一方小小的院落,門前一條小溪,門內一所小茅屋,裡麵住著情投意合的兩個人,永遠都是那麼安寧,對不對?”

沈若雪恍然記起,將頭輕倚在他的肩上,笑著道:“是呀,如果能有那樣的日子該有多麼好。”小梁都尉轉過臉來看著她,伸臂將她抱入了懷中,那雙從來都是頑皮快樂的眼眸裡,不知何時竟已充滿了憂傷,低低道:“我雖然記著你說的話,卻是到現在才感悟到那種日子的美好。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體會體會住在小茅草屋裡的日子,真的。不過,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了,也許他們罵得對,到那一天我隻會死無葬身之地。”

階下的露水濕了羅襪,沈若雪看著他的眼睛久久不語,突然伸出手撫著他的臉龐喃喃地說道:“你……你此時的眼神,怎麼會那樣像四郎?”話音剛落,一張溫軟的唇已經堵住了她的嘴,她微微抗拒了一下,終於溫柔地合上了雙眸。

清晨醒來,小梁都尉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睜開眼睛,看見沈若雪把頭深埋在自己的懷裡兀自合衣酣睡,心中登時一甜,不由自主唇角泛起微笑,頑皮地低低自語道:“君子非禮勿動,老子居然還是做到了。唉,管他媽的,死無葬身之地又如何,權且珍惜眼前人。”他小心翼翼地將沈若雪從懷中放到一旁,輕輕吻了她一下,撐起身子下了床,回身將錦被重新給她遮蓋好,伸展了一下手臂,府中的婢仆早已預備了洗漱的器具,他輕輕吩咐道:“讓她多睡會兒,不要吵醒她。”說著回頭凝視了睡夢中的沈若雪片刻,輕輕走出了房門。府中管家在廊下忍不住問道:“大人,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小梁都尉微笑道:“什麼事?”管家疑惑的道:“是這樣,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這位沈姑娘才好。”小梁都尉笑道:“哦?這也算是疑問嗎?”管家試探地道:“難道,我們可以稱她為小夫人?”小梁都尉皺眉道:“不可亂叫。”管家為難道:“那……她與大人你每夜同榻而眠,關係著實不同尋常,我們很是難辦啊,唯恐禮數不周。”

小梁都尉沉吟片刻,笑道:“你們還是暫且叫她沈姑娘吧,沒事,但要小心了,我將來有一日,是一定會正式娶了她做妻子的。”管家頓時釋然,笑道:“有大人你這一句話,小的們心裡就全明白了。”小梁都尉抬腳便踢了他一下,笑著道:“明白什麼?還不快讓人給老子沏壺熱茶上來,我喝了就走。”

他匆匆地趕到北營,剛從馬上跳下來,就看見寧王府的長史官已立在了營門前,不禁心中一驚,沉下臉來,走過去略一拱手,客氣地道:“不知長史官大人來又有何吩咐?”長史官不苟言笑,正色道:“寧王殿下令你速去王府一趟。”小梁都尉微笑道:“區區小事,讓下麵的人來招呼一聲就可以了,何須勞動你?進營稍坐歇息片刻再回去吧。”長史官卻道:“你我皆公務在身,不用客套,下官先回府複命,請小梁都尉勿要遲疑。”

“好,好,”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點頭,看他走遠,輕輕罵道:“總是板著臉,如同老子們個個欠了他十吊錢似的。”司文德走過來剛要說話,小梁都尉卻向他道:“你說,像這位青黑臉的王府長史官,能有什麼讓他開笑臉的法子?吃喝嫖賭不知他選哪一樣?老子真的很想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會不會很嚇人。”司文德笑道:“過了這一夜你的心情好了很多啊,弟妹果然是妙手回春。”

“什麼弟妹,什麼妙手回春?”小梁都尉一怔,司文德趕忙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小梁都尉的臉突然一紅,揮拳作勢欲打,司文德敏捷地閃開,兩人說笑著進營,處理了一些日常軍務瑣事,小梁都尉帶了隨身的十幾個軍士便往寧王府而去。

到得寧王府,寧王卻在後花園正跟府中侍衛拿著鞠杖練習馬球,他卻沒有騎馬,隻是用鞠杖練射入球門的準頭。通報說小梁都尉來了,寧王回頭笑道:“梁超,過來過來。”小梁都尉走到他身前見了禮,寧王揮臂將球擊入球門,問道:“本王這一球力道如何?”小梁都尉笑而不語。

寧王收了鞠杖指著小梁都尉向那侍衛們道:“這可是京都的擊鞠之王啊,久負盛名,可惜本王從未能親眼一睹風采。梁超,我因事多心煩,一時也沒有賽球的情緒,但是,你何妨在本王麵前略微展示展示技藝?”

小梁都尉微一沉吟,也不推辭,笑道:“卑職早知道殿下酷愛馬球,料想球技非同一般,王府中的馬球供奉應該也不乏高手。既然今日殿下開了金口,卑職就賣弄賣弄,請殿下賜教。”說著,走上前去,卻請王府內侍拿了五個球並列放在離球門二十步遠的地方。寧王好奇,將手中的鞠杖遞給小梁都尉,不知他要怎樣打法。

小梁都尉拿了鞠杖悠然走到球前,驀地高舉鞠杖向下猛力一揮,將一顆馬球從地麵擊上半空,接著閃電般又一杖將第二顆球擊起,這顆球飛起與頭一顆在半空相碰撞,產生的力道竟把頭一顆球直接準確的撞入了球門中。沒等第二顆球落下,啪的一聲第三顆球又被他擊起,將第二顆球自半空撞入球門,緊跟著第四顆球又撞了第三顆,第五顆球又撞了第四顆,落下時被小梁都尉一杖揮出穩穩地打入了球門。這幾個動作又漂亮又乾脆,看得寧王欣喜若狂,府中侍衛們喝彩不絕。

“好!好手段!果然名不虛傳!”寧王上前一把將小梁都尉挽在手裡,連連誇讚。小梁都尉微笑著將鞠杖遞給王府內侍,道:“卑職這點雕蟲小技,實在不足以被殿下稱道。”寧王喜地忘乎所以,忽然對他道:“我欲收你為膝下之子,你可否願意?”周圍王府侍衛們登時都露出羨慕之色,小梁都尉一愣,卻沒有答言。

一旁府中內侍提醒道:“都尉還不快快謝恩拜見父親?”寧王笑著看小梁都尉,料想他定會感激不儘,受寵若驚。誰料他默然片刻,撩衣拜謝,口中卻道:“感謝殿下對卑職的器重,怎奈卑職家中三代皆是一脈單傳,不敢妄自更名換姓,還請殿下收回前言。”寧王笑道:“原來是一脈單傳,沒有關係,你起來,本王收你為子,實在是心中愛煞你,就特許你不更姓名,如何?”

小梁都尉笑了一笑,目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倨傲,並沒有起身,隻是依然道:“卑職萬死,不敢從命。來日殿下登基自然就是君父,君父可比天,人臣即為子,眼下卑職隻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寧王麵露不悅之色,悻悻地抬手道:“好了,本王不為難你,你起來說話。”小梁都尉這才謝過站起。

看寧王背著手走出後花園,王府中跟小梁都尉相好的侍從忍不住悄悄道:“你素日聰明過人,今天如此難得的機遇從天而降,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卻如何竟這樣糊塗起來?”小梁都尉看了他們一眼,淡淡一笑,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