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途 其實我不懂他的心(1 / 2)

孽情書 雲格格 6713 字 8個月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一聲尖厲的呼哨響,馬蹄聲逐漸不那麼繁亂,兵器相碰聲逐漸消除,沈若雪隻感覺到背上猛一輕鬆,壓在身上的那人被挪開,她迷迷糊糊地剛從地上爬起來,不防被人一把抱住,隻聽小梁都尉急急地道:“若雪,若雪,你傷著了沒有?”她這才定睛看到了小梁都尉的臉龐,拍了拍手上的土,咧嘴笑道:“沒有,是什麼人快要把我壓死了!”

小梁都尉鬆了口氣,低低道:“是吳大哥,他為了救你,背上被砍了一刀。”沈若雪大吃一驚,慌忙轉頭看去,果然吳春平坐在地上,於猛正在給他上藥,他疼得滿臉是汗,衣服上都是紅紅的血。沈若雪愣愣地看著吳春平,又看看正在淌眼抹淚的鳳珠,開口要說什麼,驀地又看見了小梁都尉的手臂上赫然也被砍傷,崔乙的肩頭也是鮮血淋漓,神情便有些惘然若失,沒等她說話,程如意已經過來拉過小梁都尉便道:“小爽,快到馬大哥那裡拿藥裹傷!”小梁都尉看了看她,按著傷臂轉身隨程如意走去。

那夥黑衣人早已不見了,地上隻留下了一匹死馬和斑斑血跡,眾人都有些發愣,不知道何以這群人突然出現,明明正占上風,卻又驟然退遁,都有些莫名其妙。蕭七站在那裡忽然破口大罵,隻聽他怒不可遏地罵道:“這群王八蛋,龜孫子,殺不死砍不絕的狗頭賊,居然把老子的笛子給砍斷了!”罵了陣子,他沮喪無比的捧著斷成兩截的竹笛蹲了下去,薛淩道:“蕭七哥,你該謝你的笛子才對,若不是它擋了刀,隻怕你就成了兩截見了閻王了!”

沈若雪惶惑地仰麵看看依然明朗的陽光和天空,又低頭看看惡鬥過一場的人們,驀地恍惚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做夢,怎麼那樣不真實。怎麼好好的,就會你死我活的拚殺起來,怎麼好好的,眼前都是鮮血和受傷的人,怎麼會是這樣?難道跋山涉水,不應該是平平安安的嗎?大家有說有笑的走著漫漫長路,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嗎?離了多是多非的京都,不應該是輕舟已過萬重山那般的輕鬆和自由嗎?她就這樣愣在那裡,木然地看著眾人各自收拾著。

馬步行給小梁都尉上了金創藥,曹勝幫他裹著手臂上的刀傷,小梁都尉低低道:“媽的,這群人著實拚命,老子想要捉活口,總是捉不住。不過,總算知道他們跟客棧裡那八個是一夥的。”曹勝奇道:“何以見得?”小梁都尉輕道:“我挨的這一刀,便是為了換對方手上挨我的那一刀,果然看見他跟客棧裡那人一樣,手臂上有個紅色的忠字紋身,他們是一路的。”

曹勝駭然低聲道:“都尉,你看清楚了,是紅色的忠字嗎?”小梁都尉點點頭。曹勝變色道:“我在紅楓寨裡被關著,知道小狼王帳下原來養著五十名貼身死士,個個都是不要命的為他做事的心腹牙兵,手臂上均刺著紅色的忠字,也就是這五十個牙兵死保著小狼王從敗軍中衝出,又殺了紅楓寨的寨主落草,非常驍勇。現在僅餘下不到三十人,個個身手狠辣淩厲,如果都尉沒有看錯,這些人都是小狼王的人!”

小梁都尉盯著曹勝不語,過了片刻微微一笑,輕道:“若是他們,倒也好辦了,大家都是在逃欽犯,互相不想驚動官府的人,無非是拚個你死我活。隻是恐怕要連累鏢隊了,鏢行黑白雙吃,他們不敢公然跟鏢行叫板,所以總是悶殺,造成劫鏢的錯覺,這樣也行,你我小心行事,就借一下這個擋箭牌,記住,讓不知情的人看去,我們還是在護鏢!”曹勝點頭。

“真是,你們好幾個都掛了彩,偏偏姑奶奶沒事,這也太沒麵子了吧!”程如意背著手站在那裡,似乎有些不滿。程威風瞪了她一眼道:“那是你走運,你很喜歡挨刀嗎?”程如意皺眉賭氣道:“挨過刀才說明對手凶狠啊,我渾身上下一根汗毛沒傷著,看上去多無能啊,好像我是個狗熊!”沙破刀和薛淩異口同聲地道:“你少胡說啊,我們也沒受傷,可不是狗熊!”程如意斜了他們一眼,沒言語,三步兩步的跳到小梁都尉身前:“小爽,你最英雄了!姑奶奶最服的是你,那麼多強盜圍著你砍,你眉頭都沒皺一下,也不逃也不躲!”

小梁都尉笑了一笑,馬步行沉思著注視他,向身邊的程威風低低道:“鏢頭,這個楊小爽的來路你果真清楚嗎?我看他得罪的人比較麻煩。”程威風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你不用管。”馬步行道:“不是兄弟我管不管,我們固然都要對這趟鏢玩命,卻不能引火燒身啊,我看有這個小爽在,這一路上安生不了。”程威風看了看他,道:“難道以往路上就安生了?依我看,小爽兄弟兩個著實勇猛,不是累贅,倒是得力幫手!”

馬步行急道:“不是,鏢頭,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我的意思是現在已不是單單在護鏢,而是……”程威風手一抬,斬釘截鐵地道:“護鏢!就是護鏢!你不要羅嗦了,上馬行路吧!”馬步行無奈,隻得回頭喝道:“上馬扯輪子!”

遠處驀地又響起馬蹄聲,眾人吃了一驚,以為那群黑衣人又回來了,慌忙刷的抽出各自武器準備廝殺,卻見四五個官差模樣的人騎在馬上悠然出現,看見他們,為首的那人打量了打量,道:“怎麼,你等遇見劫路的了?”程威風答道:“可不是,媽拉個巴子的,你們早點過來就好了,正好幫我們擒賊!”那人道:“我們聽見這邊有打殺聲,這不過來了?賊呢?”程如意罵道:“你們屬王八烏龜的麼?聽見了還這麼慢才到,賊早就跑了,還用等你們來,真他奶奶的氣死人!”

為首的官差勃然變色:“你這個丫頭片子怎麼說話的?爺爺我……”薛淩忽然叫道:“公孫大哥,是你嗎?”那官差一愣,看了薛淩幾眼,驚喜道:“薛捕頭!好小子,是你啊!”薛淩下馬便走了過去,官差也連忙下馬執手道:“哎呀呀,果然是你,幾年沒見了,想不到你到鏢行做事!”薛淩向程威風道:“鏢頭,這是我從前當差時候的要好兄長,捕頭公孫孟遲!”程威風帶眾人與公孫孟遲等見了禮。

小梁都尉心下暗道:“原來小狼王的人是發現了他們才撤走的,這倒不錯。”隻聽公孫孟遲道:“我正好辦了趟公事回來,你們也是要往宣良城去嗎?”程威風道:“我們要往洛陽去,也路過宣良城。”薛淩笑道:“公孫大哥跟我們一路同走吧,有你們這幾個官爺給鏢隊壯膽護駕,咱們省心多了!”馬步行看了看程威風,程威風看著公孫孟遲不語,公孫孟遲卻哈哈笑道:“好啊,跟你老弟敘敘舊,還能有人管吃管喝,大家夥做個伴吧!”

曹勝神情緊張地看向小梁都尉,小梁都尉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安之若素,自己則將頭上戴的紅纓氈笠壓了壓低,若無其事地騎在馬上。程如意自從知道自己為什麼叫如意之後,對人的名字分外感興趣,興致勃勃地問公孫孟遲:“我說那個公孫捕頭,你叫什麼來的?”公孫孟遲沒理她,薛淩道:“公孫孟遲。”程如意道:“我問他哪,他啞巴了?真是,裝的跟孫子一樣!”公孫孟遲瞪目欲言,程如意笑道:“你看看,官小了肚量也就小不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你可不就當不成宰相,隻能混個捕頭,瞪什麼瞪啊?”

薛淩向公孫孟遲道:“公孫兄彆見怪,這是我們鏢頭的妹子,跟個野小子似的,我們都習慣了。”公孫孟遲哼了一聲,這才臉色緩和下來。程如意道:“姑奶奶不過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叫孟遲啊?孟遲是個什麼意思咧?”公孫孟遲不耐煩地粗聲道:“爺爺我生的晚,又是個家中老大,所以叫孟遲。”程如意噢的一聲,悄對小梁都尉道:“嘻嘻,我還以為是夢見糞池的夢池咧。”小梁都尉欲要忍住不笑,終究還是沒有克製住,笑著用馬鞭朝程如意頭上輕輕敲了一記。

路上,除了薛淩和公孫孟遲在聊些往事,眾人都靜默了許多,吳春平伏在鏢箱上,鏢車的輪子壓過石頭或者不平的路麵一顛簸,他就痛得身上一抽。沈若雪看得心裡好生難過,然而,卻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隻是默默地看看他,又看看同樣有傷的小梁都尉,低下了頭。蕭七在馬上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握著斷成兩截的竹笛,兀自低聲罵個不停,罵著罵著,歎了口氣,道:“笛妻啊笛妻,難得你日夜相伴,陪了我這麼久,如今卻撒手離我而去,悲哉悲哉!笛死一去何時歸。”

程如意嘎嘎大笑,道:“你們聽見沒有?蕭七哥又開始發癡了?他哪是斷了笛子,就跟死了老婆似的!”蕭七抬頭沒好氣的道:“你懂個屁,這根笛子跟隨我二十多年,是我親手把它從山上選出砍下,親手製成竹笛,跟著我出生入死,榮辱與共,日夜不離,就好比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也沒有它好!”他舉起手中斷笛,道:“它臨死,還是為我擋了一刀,救了我的命,天底下有這麼好的老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