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途 其實我不懂他的心(2 / 2)

孽情書 雲格格 6713 字 8個月前

程如意道:“咦?你怎知有一天你娶了老婆,就不會有這麼好啊?老娘就不信那一個活生生的人,難道還比不上這竹管子?”蕭七臉色驀地鐵青,惡狠狠地道:“比不上!哪點都比不上!我這輩子都不稀罕娶什麼老婆!”程如意嘟囔了一句:“真是腦子有毛病,你下輩子不娶老婆跟姑奶奶也沒什麼鳥相乾。”

曹勝忍不住道:“為什麼啊蕭七哥,小弟我就很想娶老婆啊,有妻有子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嘛!”蕭七悶頭不語。薛淩捅了他一下,悄道:“老弟,快把話頭打住,老蕭最恨老婆這兩個字。”曹勝莫名其妙地道:“難道他喜歡男人啊?”薛淩嗤的一笑,道:“彆胡扯了,哥哥我告訴你,老蕭當年有個未婚妻,也是山盟海誓的,等他從軍回來,發現這女人跟彆人好上了,逼著他家裡退了親,對從沙場九死一生回來的老蕭隻說了一句話:‘你怎麼沒死呢,死了多乾淨’。老蕭從那以後對老婆二字深惡痛絕。”

公孫孟遲道:“這娘們真欠揍,要落在老子手裡弄他個通奸之罪,看整不死這男女!”曹勝吐了吐舌頭,道:“也是,這話誰聽了受得了啊,換了老子,早拿刀砍過去了!這女人夠毒的!”他看了看沈若雪,忍不住又道:“可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是這樣的啊。”薛淩笑道:“那就看個人運氣和緣分了。這天下男女或有緣無分,或有分無緣,月老總是不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曹勝道:“月老月老,這老頭許多年紀了,當然老糊塗,哪裡懂得男女之事,老天爺也會用錯了人!不過,”他笑嘻嘻地:“我收回我說的話,不敢得罪月老,還是乖乖求他老人家給我找個好老婆吧!”薛淩和公孫孟遲哈哈大笑。

沈若雪忽然道:“蕭七哥,竹笛原本來於山野,既已殞命於此,何妨就親手葬於山野,也是你的一番情意。”蕭七一聽,呆了一呆,勒馬就跳了下來:“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說著,果真在道旁幾株樹下刨了一個坑,沈若雪跳下鏢車走了過去,將隨身的一方絲帕遞上,蕭七感激地看看她,用絲帕裹了斷笛,恭恭敬敬地放入土坑中埋了,堆出一個小小墳尖,刮去墳尖後的樹上樹皮,一刀一刀地刻上:“蕭七笛妻之墓。”而後叩了一個頭,道:“笛妻啊笛妻,你好生安息了吧,以後每當我從此處過,就會祭奠你。”

眾人遠遠地看了,都覺得好笑。小梁都尉默默地回頭看著,沒有絲毫的嘲弄之意,心中暗道:“也隻有若雪想得出這麼一個不俗的主意,偏偏遇上蕭七這樣一個不拘小節的性情中人,難怪誌趣相投,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唇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忽聽公孫孟遲向薛淩道:“你這鏢隊裡幾個兄弟,聽上去都是京都口音啊?”薛淩笑道:“咱們鏢行裡,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大家夥聚在一處養家糊口,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他用馬鞭指了指小梁都尉和曹勝幾個,道:“他們都是順路跟著鏢隊一起去洛陽的,鏢頭的朋友。”小梁都尉轉頭向公孫孟遲點頭微笑,並不言語。他頭上紅纓氈笠壓著眉眼,唇上又有一撇假胡須掩飾,因此麵對官差,心中並不慌張。公孫孟遲打量了小梁都尉幾眼,口中道:“奇怪,這小兄弟怎麼看上去有些麵熟?”

一聽此言,小梁都尉微笑道:“是嗎?大概是小弟與公孫大哥有緣。”公孫孟遲問道:“敢問兄弟尊姓大名?”小梁都尉道:“小弟姓楊,單名爽。”公孫孟遲想了一想,道:“楊兄弟是京都生人嗎?不知在京都是做什麼的?”小梁都尉道:“小弟並不是土生土長京都人,不過在京都跟表兄弟合著開個賭坊,日子久了口音也就改不過來了,後因京都鬨兵亂毀了生意,此次專去洛陽投親另謀生路。”

公孫孟遲點頭,又看著他道:“這麼說楊兄弟倒是籍貫在洛陽了?楊兄弟可否給咱們講講京都當時究竟是個什麼狀況?”小梁都尉笑道:“不瞞兄台,小弟也是近鄉情更怯,怕是洛陽親友都忘記了名姓。至於京都嘛,當時一鬨起來小弟就閉門不出,後來安定了胡亂開張幾日,生意著實慘淡,哪有心情管外麵的事。”

薛淩笑道:“小爽不要介意,我這公孫大哥乾官差多年,看誰都像個賊,逮住就問長問短。”小梁都尉也笑道:“同路而行,隨口聊一聊又有何妨,沒事沒事。”公孫孟遲低低道:“這個小兄弟看去委實是好似在哪裡見過的樣子,真個麵善,一時半會兒偏想不起來。”曹勝暗自捏了把冷汗,後麵忽然響起笛聲,原來是沈若雪將自己的長笛遞給蕭七吹,兩人邊吹笛邊往鏢隊趕過來。

“蕭七哥,我把這根長笛送給你可好?”沈若雪笑著向蕭七道。蕭七一愣,連忙停了吹笛,道:“這可使不得,這是你那故友的遺物,怎能送與我?”沈若雪微笑道:“笛子之於蕭七哥你,恰如知己相逢,也算是得歸其所啊。”蕭七笑道:“我的笛子好比是糟糠之妻,這根笛子卻如同貴公子,拿在我這粗手裡不搭配啊,實在不敢領情,多謝沈妹子好意了。”沈若雪怔了怔,道:“什麼?”蕭七嗬嗬笑道:“你還不知道啊,我早就看出你跟小爽是小夫妻了。”沈若雪臉一紅,豎指唇邊噓了一聲,悄笑道:“還有沒人看出來啊?”

蕭七笑道:“恐怕除了那沒腦子的程姑奶奶,大家夥都看出來了,哈哈!”沈若雪不好意思地笑道:“看出來也不要說破嘛,不然一路上就有些尷尬了。”蕭七將笛子遞給沈若雪,道:“放心,我把你跟小爽當做自己親妹子親兄弟一般看待,這鏢隊裡,我同你兩個說的話勝過跟他們一年講的話還多。”沈若雪接了,笑道:“那蕭七哥以後就沒有笛子吹了嗎?”

蕭七歎了口氣,癡癡地道:“我的笛妻已亡,好比人死燈滅,活的人也還要活著,就把它記在心裡不忘懷便是,為它守喪一年之後,我再上山砍一根老竹製個新的竹笛,每當路過它的墓,便給它吹上一曲,也叫它放心。”沈若雪心有所感,低頭輕輕撫摸著手中謝承榮的長笛,每摸一下,心裡就微微的痛一次,紫茉莉花簪還在她的懷裡揣著,可是無論如何都不及眼前這根長笛所能喚醒她的,如此清晰的記憶。她想要送給蕭七,其實心底深處仿佛是要逃避那份蒼涼。

走過吳春平趴著的鏢車,沈若雪不禁關切地問道:“春平哥,你痛的好些了嗎?”吳春平皺眉道:“好些了,唉,我真沒用。若雪,有個事我想跟你說,我剛聽見快到宣良城了,隻怕到時我要帶著鳳珠往宣良城西邊走,不能跟你們一路了。”沈若雪擔心道:“可是你現在傷著,能走嗎?”吳春平咧嘴笑道:“我趴著不動養養,明日就不會這麼痛了,鳳珠和我都是沒用的,隻是個拖累,離了我們,你們走路也方便些。”

沈若雪便有些悶悶不樂起來,鳳珠握著她的手,低聲笑道:“你們早晚要下江南去,離彆是躲不過的,我隻盼你見了你爹娘後,再到宜陽去看看我,咱們姐妹見上一見,然後你們再遠走。”沈若雪歎道:“若是我們不管走到哪裡都相伴著,不管住到哪裡,都是親鄰,始終聚在一處該有多麼好。”鳳珠看著她,心中暗自道:“好是好,隻是,吳大哥看不到你,也許才會安下心來跟我過日子吧。”口中卻笑道:“你的夫君也受了傷,怎麼不見你去問一聲?”

沈若雪怔怔地望著小梁都尉在馬上的身影,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忽然覺得他一定瞞著很多很多事情不願意告訴我,即便是有什麼心事,也總不肯輕易對我說,今天他對我也是淡淡的,我很想知道他現在想些什麼,真的很想知道。”鳳珠凝視著她,靜靜地道:“若雪,他真的是對你很好很好啊,好的讓我許多時候都羨慕你的福氣。以前你跟謝將軍在一起,不管多麼美好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現在你是他的妻子,他那麼體貼愛護你,你也要多為他想一想啊,那根笛子,那根笛子你就不要總吹了。”

沈若雪托著腮,入神的望著小梁都尉,喃喃道:“你看,他的樣子好像是非常非常的累。姐姐,你不明白,我一直都知道他對我很好,可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把他的累,他的煩惱,分擔給我那麼一些,不要總是自己扛著。我把我的許多心事都講給了他,他卻什麼都不告訴我,反而讓我覺得我們之間,似乎……似乎總不是一個人。我最懷念的就是當年我跟四郎在一起時,始終心有靈犀,如同兩個人,一顆心。”

鳳珠歎了口氣,道:“他們是兩個男人,性情、境遇都不一樣,你的四郎在歌舞升平裡吹著笛子,他可是在血雨腥風裡揮著刀,怎麼能要求他們是一樣的呢?要我看,眼前的這個,更值得你去珍惜啊。”沈若雪幽幽道:“我沒有不珍惜,隻是想要更懂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