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命 殺還是不殺(1 / 2)

孽情書 雲格格 8370 字 8個月前

程如意性如烈火,哪裡肯聽曹勝的,粗聲向沈若雪道:“走,咱們不理他!我要跟你一起去見小爽,奶奶的,索性就把大牢劫了!前幾日要不是我的鞭刀都被沒收了,誰能關的住我!”沈若雪泥雕木塑一樣般站在那裡沒有動,程如意扯了她一把:“還愣著乾什麼?”曹勝急道:“你混帳你!你想害死我姐姐嗎?你知道都尉關在哪裡?”

程如意道:“不就是府衙監牢嗎?咱們才放出來的你忘了?”曹勝氣道:“太無知了吧你!都尉是欽犯,怎麼會關在一般的監牢,他肯定是下在長樂宮禁內刑部的天牢裡,莫說你了,蒼蠅也彆想飛進去!”程如意跺腳道:“我不管!我就當自己是那隻蒼蠅,哪怕殺進去!”兩人大吵起來,沈若雪站在那裡麵如白紙,如不耳聞,忽然靜靜地道:“我去找司都尉,找到他就一定找得到小梁,所以,你們誰也彆想攔我。”轉身就往外走去。

“姐姐!”曹勝急得兩眼冒火,上前要阻攔,被程如意一把推開,由於用力過猛,竟把他推得踉踉蹌蹌跌出十幾步遠。程如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追著沈若雪便跑了出去:“等等我,我沒有攔你,讓我跟你一起去!”曹勝見此情景,料是阻擋不住,隻得返身抓了佩刀也追了出去。

沈若雪幾乎是奔跑著,直趕往禁軍駐紮的營地,剛跑到附近,就看見司文德騎著馬慢慢的往營門走去,急忙叫道:“司都尉!”司文德的臉色陰沉沮喪,聽見叫喊,轉頭看到沈若雪,不由愣了一愣,連忙跳下馬來迎上前拉了她就閃到角落裡,低低地道:“弟妹,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沒等沈若雪答言,曹勝已經跟過去也叫道:“司都尉!”司文德登時吃了一驚,指著他道:“你小子跑來乾什麼,王慶豐那廝正在到處找你!”

曹勝冷冷地道:“我又不是欽犯,頂多算個逃兵,他無非是記著當初在京都我死揍他的那一頓,怕他乾什麼!”程如意瞅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那你會不會有事啊?”曹勝沒有理睬她,站在沈若雪身旁神色肅穆,默然不語,隻是望著司文德。司文德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沈若雪已經急不可耐的道:“我要見小梁!你快帶我去見我家小梁!”曹勝和程如意異口同聲地道:“我們也要見他!”

司文德沒有看他兩個,隻是注視著沈若雪,猶豫一下,低低地道:“恐怕……恐怕是不容易見到他了。”沈若雪一聽此言,如陷冰窟,聲音立時嘶啞,絕望地喃喃道:“怎麼?他怎麼了?告訴我他怎麼了?”司文德忙道:“不是,弟妹你先不要擔心,他進了刑部天牢,再怎麼樣也算是脫離了王慶豐那廝之手,應該……應該會好過些。”這話說的著實勉強,讓沈若雪的心更加揪起,痛如刀割,一把拉住司文德的衣袖,顫聲道:“求求你,我求求你,讓我見他,我要見他啊!”止不住崩潰般大哭出聲。

司文德垂著頭,難過地輕道:“弟妹,你彆傷心,我想辦法,我再想想辦法。但是現在,不瞞你說,進了天牢連我也難見到他了。我剛才從謝太尉那裡回來,原本是想要請他幫忙在聖上麵前陳情,我要把梁超歸於我名下的功勞儘數坦白上表,可是……可是謝太尉他根本就不見我,令人閉門將我關在了外麵。”

沈若雪抬起淚眼,道:“謝太尉?就是四郎的父親嗎?”司文德點了點頭,道:“不錯,梁超當初曾經冒死私放他出城,才使得太尉逃過一劫,朝中也隻有他的話陛下會聽的進去,如果能見到謝太尉,求他首肯幫忙說幾句話幫梁超減輕罪名,或許梁超真的會有一線生機。”沈若雪的眼中漸漸有了希望的光芒,隨即便又迅速熄滅了,淒然道:“可是,小梁畢竟又親手絞殺了四郎的姐姐,太尉的女兒啊……”

曹勝插口道:“這不能算是都尉的錯,是寧王逼的!再說了,是魏王自己指認的她參與密謀,害死魏王妃的不是都尉!”司文德也道:“我可以為梁超作證,他是被逼的!”希望之光這才重又在沈若雪眼眸中亮起,她怔怔地仰頭若有所思,忽然問道:“司都尉,小梁在天牢中不會再受刑傷吧?”司文德道:“唉,進了那裡,不用點刑罰怎麼能顯出詔獄的威風,就是進去一隻鳥,也多少要拔掉幾根羽毛。我塞給獄官不少銀子,他應該不會讓梁超吃太多苦頭的,畢竟梁超也不是一般身份的犯人,這個弟妹放心,就算我見不到他,也會時時打聽著裡麵的消息。”

“那就好,多謝你了,”沈若雪驀地深深向司文德拜了下去,司文德慌忙攙扶住她,羞愧難當,竟說不出話來。誰料沈若雪拜畢,緩緩地道:“請司都尉略等一等,我回賭坊去取一件東西就來,今日,我們必能見到謝太尉。”司文德愣住,曹勝愣愣地看著沈若雪,眼中忽然一亮,朝自己頭上拍了一掌,恍悟道:“謝將軍的笛子!我知道了,姐,你不用跑,我回去拿來!”轉身便飛奔而去。

謝太尉獨坐在居所裡,手裡握著一卷書看著,小梁都尉被抓捕歸案的事令他心內感慨諸多,他年輕時曾跟梁忠嗣將軍一同在邊關駐守,彼此交情深厚,又是看著小梁都尉長大的,看著他進入銀槍都,看著他年未弱冠就出色的當上都尉,頗可告慰亡友在天之靈,有子如此,亦可瞑目。可是這孩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隨寧王助紂為虐,一招走錯,滿盤皆輸。朝臣們那時高褒魏王之德之烈時他壓根就不相信,魏王的性格他很了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女兒的死必是受他之累,他並不因這個而恨小梁都尉,隻是在心內搖頭歎息:“梁超啊,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後果吧。”司文德求見他分明是想為小梁都尉求情,但他覺得沒有什麼充足的理由可以讓他做,索性不見。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飄渺淒傷的笛聲,這曲調是如此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一般。謝太尉不由得側耳細聽,往事驀地回至眼前,這,這不是榮兒吹過的紫茉莉花歌嗎?他驚愕之下脫口便問:“是誰在吹笛子?”從人回道:“稟太尉,司都尉和幾個男女在門外求見,遵照大人吩咐我們閉門不開,這是那女子在吹。”謝太尉沒有言語,從人又道:“那女子還一定要向大人獻上她的笛子,說大人看了便知。”謝太尉愣了片刻,默然點頭,不一會兒,從人便捧了一支長笛進來雙手遞與他,一見此笛,謝太尉幾欲老淚縱橫,將長笛捧在手中撫了又撫,禁不住悲從中來,榮兒啊,你的笛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想不到竟然在這時出現在我眼前!

“這女子現在何處?把她給我叫進來,”良久,謝太尉方道。從人猶豫片刻,問道:“她身邊其他人呢?”謝太尉道:“隻見她,其餘人等我一概不見。”從人應了一聲,很快帶了沈若雪走到了謝太尉的麵前。沈若雪看見謝太尉,深深拜倒,道:“太尉大人安好。”謝太尉看著她,想起當初與兒子在土地廟的那一幕,心內不由一陣酸楚,淡淡地道:“物是人非,你持我兒長笛見我有何目的?”

沈若雪跪在地下,靜靜地道:“雖然物是人非,卻也是物歸原主,我歸還不了太尉一個四郎,至少,歸還你他靈魂所依。”謝太尉握著長笛如撫愛子,眸中一片滄桑,頭也不抬的道:“就為此事?”沈若雪拜倒道:“當初在土地廟,我許了太尉一個好好的四郎跟你回去,現在,鬥膽請太尉還我一個好好的小梁!”謝太尉一驚,問道:“你見我是為梁超?你是他什麼人?”沈若雪淒然道:“我,是梁超的妻子。”謝太尉訝異道:“原來你居然嫁給了他。”

沈若雪道:“是,他娶了我為妻。四郎就是我倆的冰人,無形中為我們牽了這份姻緣。小女子不辭萬死懇求太尉,請你看在四郎與小梁情同手足的情份上,看在小梁曾冒死放你出京的情份上,看在他與司都尉聯手滅掉寧王的情分上,為他開脫減輕罪名!”

謝太尉盯著她不語,半日方緩緩道:“朝中大事,豈是你這樣的人能妄議的?我又憑什麼聽你的?”沈若雪叩了一個頭,直起身靜靜地道:“既是如此,也不為難太尉,隻求太尉許我去天牢見小梁,許我與他相伴牢中,共同赴死。”謝太尉的眉毛一動,斜目道:“此言好不知輕重,你可知他要被處以何等刑罰?”沈若雪淡淡一笑,從容地道:“知道,是寸桀。我早已準備好了,他挨多少刀,便請給我多少刀,直到最後,我將感激不儘。”

謝太尉聞言不禁為之動容,這才仔細地端詳了她一遍,喃喃道:“萬不料你二人竟能情深若此。可歎四郎枉送了一條性命,一片癡心付諸流水,你把我的兒子坑死了。”沈若雪靜靜地道:“四郎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他的好兄弟與他的知音人相親相愛,至死不渝,全是因了他的祝福。”謝太尉慢慢地放下長笛,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回身道:“你能令我身邊的兩個孩子都對你情有獨鐘,必有過人之處,不如當麵做篇詩文,如能打動我,我就應許為你們的事說話,如不能,那就是你妖媚誘惑男人而已,我即刻將你逐出門去!”

沈若雪直視謝太尉,淡淡的說:“請太尉命題。”謝太尉望著她,緩緩道:“你不是要為梁超請命嗎?就以詩代信,寫給他吧。”說著,坐下去端起了茶碗,剛要喝,就聽沈若雪輕輕地吟道:

“與君始相知,傾心兩不疑,攜手共日月,何勞盟與誓。

風雨徹骨侵,淚落幾複濕,藤蘿貴相繞,豈有離鬆時。

我執眼中墨,君聽曲中紙,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一字一句,聲音淒苦哽咽,晶瑩的淚珠伴隨著詩句一顆顆滴落在地下,讓謝太尉心內忍不住一陣黯然慘傷。他端著茶碗怔怔地看著沈若雪,良久都沒有動一動,說一句話。終於,他長歎一聲,道:“真是才思敏捷,情致動人啊,你寫下來我看。”從人捧上文房四寶,沈若雪飽潤香毫,仿著小梁都尉的隸書把自己作的詩寫在了宣紙上,謝太尉拿過看了一遍又一遍,吟哦不已,忽然擺擺手道:“你起來,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