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淑已忍不住滾出淚來,腳下微微挪動,隨時都要追出去似的,徐姥姥見狀,便拉著她笑著道:“前兒你不是問我那糖葫蘆是個怎麼弄法兒?正好孩子們都在,索性就去做出來給他們吃。”
李賢淑用帕子掩著口,一聲不吭。
徐姥姥把她肩膀抱了抱,揚聲叫說:“四丫兒,四丫兒!”
原來李愛玲自打來了,見應蘭風有許多書籍,她便央求著取了幾本來,每日家便躲在屋裡頭看,此刻聽了徐姥姥叫,便把書扔了跑出來道:“娘,叫我做什麼?”
徐姥姥囑咐道:“彆隻顧著躲懶,這兒數你最大,你看著他們好好玩耍,不許吵嘴打架。”說著回頭又看應懷真,笑說:“真哥兒,前日你不是央求著叫做糖葫蘆呢?你在這兒乖乖地,等做出來了叫你吃。”
應懷真點點頭:“知道了。”徐姥姥見她神情平靜,十分地乖巧,心中大為欣慰。
這會兒張珍已經走了過來,才留意到應懷真身後的李霍,便問:“你們怎麼都不理我?真真妹妹,他是誰?”
應懷真強打精神,道:“是我表哥,跟姥姥從京城過來看望我們的。”
張珍見李霍生得瘦弱,便微微斜著眼睛打量,道:“是你表哥麼?我還以為是你表弟。”
應懷真正看著手中的那支螞蚱,見它兀自徒勞地蹬著腿兒,抻的自個兒的手也一抖一抖地,便歎了口氣,把草解開,將那螞蚱放了。
李霍見了急道:“你做什麼放了它?它會把菜葉子都咬壞了。”
應懷真無言以對,張珍卻雙手叉腰,道:“真真妹妹喜歡放了它,要你管麼?”
四丫頭愛玲見三個孩子站在一塊兒,倍覺無聊,本正想偷溜回房看書,聞言便道:“你又是誰?這樣多嘴?”
應懷真隻好又說:“四姨,這是隔壁張府的小公子,他叫張珍。”
四丫頭打量張珍的衣著舉止,便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公子,當下就對李霍說:“土娃,娘說了不許跟人吵嘴打架,你要記得,彆理會不相乾的人。”
李霍低著頭仍不搭腔,張珍卻哈哈大笑,道:“什麼?他叫土娃?”
李霍的臉依稀有些發紅,應懷真便打抱不平,斜睨著他說:“大元寶,你笑什麼?難道叫土娃比叫大元寶還要難聽麼?”
張珍訕訕地停了笑,摸摸頭說:“真真妹妹,你不喜歡那我不笑了就是。”
四丫頭在旁看的明白,便抿嘴一笑,索性回去拿了書出來,就坐在台階上邊看書邊守著這三個。
張珍圍著應懷真,不離左右,又問:“你方才怎麼捉了隻螞蚱的?咱們再把它捉回來可好?”
應懷真道:“不是我捉的,是表哥捉的。”
張珍掃一眼李霍,不太服氣,便道:“我也是能捉的,看我給你捉一隻。”便把袍子挽起,俯身去找。
應懷真卻自顧自走到廊下,靠著柱子站了,伸手把腰間的一個小錦囊取下,從裡頭掏出一物,黑黢黢地並不起眼,卻正是林沉舟送的那枚印章。
應懷真舉著看了會兒,心中便想起她做生日那夜的情形,想到臨彆時候跟唐毅勾手指立誓的情形……不由心道:“若林大人這次真的不肯罷休,少不得就要把這件事兒拿出來說,當時唐毅說‘一言九鼎’,若我要他幫忙,他雖然會不高興,但以他的人品個性,總不會食言而肥吧……假如爹這次真的過不了關,少不得我就要提出來了,誰叫他當日答應了呢。”
應懷真思來想去,便暗暗打定主意:想著若萬不得已,便一定要向小唐求救。
且說應蘭風出了衙門,果然見兩個府衙來的公人站著等候,見了他便行禮道:“應大人請了,上頭傳的急,還請應大人即刻隨我們上路。”
應蘭風聽了這話,心知有七八分不好,卻也不驚,一笑道:“勞煩了,請。”
三人竟翻身上馬,便往城外而行,誰知才出了縣衙的大街,便有些百姓看見了,在旁指指點點,過不多時竟漸漸聚攏過來,應蘭風跟那兩個公差不解其意,卻聽一個人站在路邊,大叫說道:“應大人,知府大人真的要處罰大人嗎?”
應蘭風一愣,原來這兩日泰州內沸沸揚揚,傳的都是朝廷派的官兒因為應蘭風主持販賣柿棗的事兒要降罪了,方才兩個公差過街頭的時候,百姓們已經在猜測是否如此,如今一看差人“押著”應蘭風出來,頓時便群情激憤。
應蘭風還未答話,就有人複大聲叫道:“應大人乃是好官,你們不管我們生死,應大人肯理會,為何卻要治他的罪?朝廷就是這等糊塗的?”
那公差見說的很不像話,便嗬斥道:“住口!我們乃奉命行事!”
百姓們卻並不怕,反更靠近過來,把路兩邊都堵住了,又有人橫在馬前,連馬兒也半步不能上前,到處都隻是嚷說:“放了應大人,不許為難應大人!”
兩個公差見勢不妙,手按腰刀,一觸即發,應蘭風看人越來越多,急忙攔住公差,自個兒翻身下馬,舉起手來道:“大家休要鼓噪,聽我一言。”
人聲果然漸漸小了,應蘭風道:“我應某人既然做了,便自要擔著,不管朝廷如何處置,我都心甘情願俯領,各位若是還當我是父母官,便請散了吧!休要讓我再多一個罪名。”
百姓們聽了這話,才微微地後退,應蘭風翻身上馬,打馬往前而行,一邊走一邊拱手,向著兩旁眾人作揖,百姓們也不離開,有人便嗚嗚地哭起來,一路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