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 日暮沉沉,天色漸微。琴姨……(1 / 2)

儘吹散 流蘇silence 5355 字 8個月前

“停!”晚娘厲聲一喝挑開闌珊劍招。

這一招“海棠折桂”乃是“花開無殤”之中闌珊最擅使的招式,不想今日卻頻頻出錯。

“你是為何心不在焉?”晚娘收劍走向闌珊,凝神問道,“是為了近幾日夜裡與你湖心相會的男子?”

闌珊無不詫異地抬起頭。她本以為自己夜深之時出去無人知曉,卻不料一切全被晚娘看在眼裡。

“我……我……”闌珊本就怕晚娘,眼下更是不敢言語,她訥訥地垂下頭去,臉上紅如明霞。

她,愛上他了啊。晚娘看著闌珊豔若海棠的臉,竟覺得頗為無力。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聲調竟是有些啞然:“你並非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隻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晚娘頓了頓,狠下心來接著說,“那男子是江湖之中青年俊秀,又是世家子弟家門嚴苛,不是你這種煙花女子可以配得上的。”

短短一席話說完,闌珊的臉已白若秋日之霜,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是啊,是啊,這兩日的相處太過美好,竟教她片刻忘卻了世間種種樊籬。

他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中血雨腥風,恩怨情仇,她楚楚嬌軀豈能扛得起這般的打打殺殺?他是世家公子。家世清白,規矩嚴謹,又怎會讓她一個青樓女子毀了這一世的清名,留下千古笑柄?

縱使他再善良又如何?縱使他再不棄又如何?那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又怎麼會消彌?

她不是不明白,隻是初見時望著他那雙如水的眸子便已迷了眼,忘了這身份地位的懸殊隻想與他相守。無論一刻還是一天,還是多短暫的瞬息,她都隻想留不想走。

晚娘心中也好似萬千針紮。那是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血肉啊,她的每一絲疼每一絲痛也都讓她痛徹心扉。心下也是淒然,一揮手道:“你自回去歇著吧,好好想想清楚。”

“你何苦如此逼她。”一個紅衣女子盈盈走來,望著闌珊寥落遠去的背影道,“她也還隻是個孩子,從未這般,真真切切地愛過一個人。”

晚娘望著她,這個十多年來依舊婷婷嫋嫋的女子,恍若一朵極為濃豔的芍藥,嫵媚而妖嬈,教人分不清年歲。她待身旁每個人都溫婉可親,可又有誰懂她埋藏心底的心傷?

“晴眉。”晚娘出言喚她,語調竟是難得的傷感,“看了這麼多年,曆經這麼多年,你難道還不知道如此地位懸殊的愛情的下場?”

這個名喚晴眉的女子便是琴姨。晴眉是她的閨名,世人以為她撫琴便以訛傳訛的以為她名字之中的“晴”便是“琴”了。待得今日,已無幾人記得她原本的名字。

“我自是知道。”琴姨眼波一黯,轉頭望向院中一株亭亭而立的梨花,似看到了好遙遠的地方,神情竟是說不儘的淒楚哀傷,“怕是沒人比我更懂了。”聲音輕如蚊蚋,無限感傷。

春光柔和,庭院之中的兩人竟是良久沉默。

“咳,咳咳。”晚娘忽的疾聲咳嗽起來。這咳嗽來得如此迅疾又如此猛烈,教她不禁麵色潮紅弓下身去。她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扶住身旁石桌,才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琴姨忙快步上前扶住她:“怎麼了?”片刻立馬反應過來,“這舊傷又犯了?你又沒有好好吃藥?”她臉色微慍,不禁出言責備道,“你怎的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無妨的。”晚娘緩一口氣挺起身來,神色依舊淡然,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琴姨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厲聲起來:“怎會無妨!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自當好生給我照料著!”然後拉起晚娘便向裡屋走去,“回去給我好生歇著,我去給你熬藥去。”

身後晚娘隨她牽著走,垂頭默不言語。

日暮沉沉,天色漸微。

琴姨行至闌珊房前,正巧撞見從屋裡出來的淺草。

淺草不過十五,乃是闌珊的貼身女婢,五年來伴在她的身畔。人雖是有些癡,兩人感情卻仍是極為深厚,闌珊也對她甚是寵愛,卻不知為何此刻臉上滿是苦悶憂心的神色?

“怎麼了,淺草?”琴姨喚住她,上前來問到。

淺草小嘴一撅,眼眶微微泛紅,好不委屈:“姑娘自下午回房便動也不動的坐在床前,一言不發,臉色好是可怕。”

琴姨目光掃過她手中托盤,皺眉道:“飯也未食?”

“嗯。”淺草點頭。

琴姨輕聲一歎,不無心疼地道:“把東西給我吧,我進去勸勸她。”然後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是闌珊逆光坐於窗前的脆弱剪影,所剩無幾的夕陽黯淡地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形輪廓,那般的傷心,那般的惘然,仿佛一個一碰即碎的琉璃的夢,又恍若一隻幾欲振翅而飛的蝶,下一刻便將失去。

如此模樣,看得琴姨心中滿是疼惜。

那是她看著長大的闌珊啊,從一個粉粉嫩嫩的小人兒,長成這般傾國傾城的美嬌娥的闌珊啊。

“闌珊。”琴姨將手中托盤置於桌上出言喚她,語調是勝過往昔的柔軟:“我給你帶來了你最愛喝的芙蓉蓮子羹,過來嘗一點吧。”

闌珊木然地看過來,眼神是難以想象的空茫。她輕輕搖了搖頭,不做言語。

琴姨走過去拉她,口中勸道:“我知道晚娘同你講了些什麼,她也是為了你好。”她頓了頓,聲音竟低微下去,“我亦知你心中苦痛,隻是再苦再痛也得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闌珊抬頭望著琴姨,依舊是了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