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幾許 “咳咳咳。”晚娘掩嘴咳嗽……(1 / 2)

儘吹散 流蘇silence 4524 字 8個月前

“咳咳咳。”晚娘掩嘴咳嗽,抓著胸前岑被的手蒼白如死,她咳了一會方緩過一些,望向琴姨道,“晴眉,你心中或許已知道,我已將什麼都想起來了。”

琴姨深深望著她,眸中憐惜不減,半晌輕點了點頭。

“我叫薄青蕖。”晚娘朝她慘然一笑,低聲喃喃,“青蕖,青蕖……”雙目複又緊閉,似想起了極為傷心的往事,不堪重負一般又厲聲咳嗽起來,愈咳愈凶,整個人縮在被子中抖成一團。

“阿晚,莫再講了,以後再說好嗎?”琴姨忙上前抓住她冰涼的手,“以後再告訴我。”

“不!”晚娘銳聲道,又急咳數聲,唇色一片煞白,“我要講,我要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我替你說一些,晚娘你先緩一口氣。”一旁月白忽地出聲。崇林正在替他包紮胸腹間傷口,白紗繞了一圈又一圈仍隱隱透紅,他卻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發絲被冷汗濡濕了一些無事人一般淡然。他重複道,“我先將我知道的告訴琴姨,你休息一下。”

“好。”晚娘望他良久,終於頷首閉目於一旁。

“江湖之中門戶眾多,但近百年間能論上名門的便隻有四家,金陵薄家、淮安慕家、嶺南陸家與我姑蘇沈家。四家表麵祥和一片卻內裡勾心鬥角,誰都妄圖稱雄於江湖。”月白神情淡漠,誰又知道其後隱藏的血雨腥風,“二十年前慕家已開始有了式微之勢,於是為了穩固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隻能與其它三家之一結好為盟。而薄、陸、沈三家之中,薄家因與朝堂交好勢頭最盛,於是慕家便派少主慕子遊前去提親。”

晚娘聽得這個名字,心頭一時針紮一般地疼,眼角落下一顆淚來。眸中之色卻是極為灼灼,分不清是愛是恨。

一旁的十三目不轉睛望著她,眼中卻是一黯。

“薄家本有三女,此三女在江湖上豔名甚廣。”月白說至此處微微一頓,將那首詩沉聲吟了出來,“芙蓉花開寂寂香,薄暮如煙墜金光。一朵蓮白玉無瑕,品高性潔多清雅。又見粉荷迎風搖,嬌嬌悄悄似桃夭。最喜紅蕖勝似火,一方清池映晚霞。”

“薄家大女兒品行高潔,二姐形容嬌美,小妹性情熱烈。然大女兒已於十五歲時選入宮闈冊封為妃,所以若要聯姻便隻能從餘下兩人中選。三日後薄家對外散發喜帖,宣明二女兒將嫁入慕家。然而江湖中人均知薄家小妹才是全家的掌中寶,將她嫁入慕家才是真正的結為同盟,若是將二女兒許配給慕子遊不過是表明了自己冷眼旁觀隔岸觀火的態度罷了。”

琴姨微微一詫——江湖之中,當真就為了個什麼天下第一便能如此薄情寡義嗎?有朝一日為了稱雄,便能與自己的親生女兒刀劍相向再不論舊情?

“然後呢?”琴姨心中一片寒涼,出聲問道。

“然後。”月白轉頭望向晚娘,眼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後忽的一日傳出消息,薄家小妹愛上了自己未來姐夫,以死相逼與自己的親姊姊一同嫁了過去。”

琴姨一驚,愕然側過頭望向晚娘,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口中喃喃道:“阿晚,你真的……真的……”

晚娘睜開眼,眸目之中一片濃鬱分不清是何情緒,截斷了琴姨未問完的話:“我真的同二姐一同嫁了過去。”

“我愛上了他。”晚娘心中愛恨猶如淩遲一般交割,眼中的淚零落成雨洶湧而出,口中字句破碎哽咽,“我看他第一眼便愛上了……我那時不知他將娶二姐,否則怎麼也不回任憑自己的心淪陷……當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已經晚了……我早已愛上了。”

“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晚娘語調猝然尖銳,似崩潰一般以手掩麵,“我愛上了自己姐夫,我該怎麼辦?他家麵臨生死關頭,我該怎麼辦?”她聲音一波高過一波,垂下手目不轉睛地望著眾人問道,又歇斯底裡一般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晚娘心神波動,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臉色愈見蒼白憔悴,卻偏猶如癲狂一般搖頭與哭泣。一旁崇林看得心驚,忙叫道:“快點她睡穴,她這般會出事的。”

晚娘身側十三不等崇林聲落一指拂過她頸畔,她終是無力睡了過去。

一時之間,房中餘下三人均是默然,隻有更漏中的細沙粒粒落下。

闌珊醒過來的時候,天才微光。

她有一刻的怔然,猶記得自己是伏在床沿同月白講話時睡了過去,睜開眼卻在錦被之中。

我怎麼會在床上,她轉過臉望見月白立在窗前的背景,本想出言詢問,話在舌尖卻忽的打住。

還用問嗎,定是他將自己抱上床的。

那他自己呢?是在椅子上睡了會兒還是就這樣在窗前站了一夜?

月白的身形立在窗前,日光熹微映得他輪廓朦朧,一身玄墨的袍更襯得一身的清臒與寂寥,孤單得教闌珊喘不過氣來。是的,孤單,似乎大千世界浩渺天地之中即使再熱鬨,他卻依舊什麼都沒有。形單影隻,來去如煙。

闌珊心頭似被人掐住一般酸澀。

他還在發燒。闌珊忽的憶起,臉色緊張了起來。

“病還沒好,你怎的對著窗口吹冷風?”闌珊道,翻身下床走向月白。

月白背影一頓,回首朝闌珊輕淺一笑:“你醒了。”

闌珊不理他,行至窗前將窗戶關上,就著微微晨光隻覺得月白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竟連昨日都不如。闌珊心頭一顫,他昏倒自己懷中的情形還曆曆在目,教她霎時間慌張了起來。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燒還沒有退嗎?還是覺得頭昏?”闌珊慌亂地抬手去觸月白額頭,隻覺得仍舊是火燒一般的燙手,忙一邊牽著月白一邊道,“快去床上躺著,燒還沒有退,定是因為你沒有好好休息。”

月白順從地走到床邊坐下,俯下身地時候牽動傷口,隻覺得傷處又帶動心頭一顫,密密麻麻針紮一般地疼痛湧上心尖,疼得他倒抽一口氣。一轉頭望見闌珊眼中毫不掩飾地關心,察覺到她的手輕輕握著自己的手腕,痛楚驀地消減,口中低喃竟不自覺地帶了些撒嬌的口吻:“我昨日也是病著,你卻不願理我。”

闌珊本想拉過錦被幫他蓋上,聽到這話卻刹那僵住——關心則亂,當真是關心則亂。明明心中還未下定主意,明明想要疏遠他的,卻在見他那蒼白落寞的背影的片刻繳械投降,身不由己地靠了過來。

闌珊輕歎一聲收回手來,語氣又恢複了昨日那般的淡漠:“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給你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