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陽春三月,燕歸嶂溪的好時候。
鳥兒盤旋在湖上,垂柳被微風吹拂,湖岸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如四年前。
她看著過往的人群,去了異國他鄉才知曉故鄉是多麼美好。
落葉歸根,不無道理。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了她麵前,司機走了下來,帶著歉意說:“不好意思小姐,路上堵車,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的,飛機延誤了,我也才出機場。”她將手中的箱子給他,他提著,放進了後備箱。
她打開車門,坐進了後排。
車子啟動了,卻不是開向她的家,而是去謝家老宅子。
今日,是謝言熙結婚的日子。
謝家本是要在山腰彆墅辦婚禮,但新娘想在老宅子辦。這些消息,都是姑姑通她說的。
於是,自謝公過了八十歲生日後關上的老宅子又被打開了。隻是,那個人還會在那座宅子裡嗎?
她靠著車背,側頭看著兩邊道路的景色,與四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特彆是街道旁的綠植,從前稀疏,如今茂密了不少。
她聽父親說,她去英國的這幾年,地方越來越重視對傳統文化的宣揚,所以謝家老宅子所在的地方,成了開發的重點。
也不知道,變了多少,是否還有從前的模樣。
車子走到半路,停了下來。
堵車了,堵在了半路。進不了,也退不了,卡得難受。
她望向前方,看不到堵車的儘頭,不曉得他們會堵多久。
司機握著方向盤抱怨道:“唉,我來的時候就堵,原以為回去的時候會好一點,沒想到還是這樣堵。”
“他們都是去老宅子所在的地方嗎?”
“對。”司機稍稍側頭同她說:“謝家老宅子所在地方因著有大一批傳統建築,前年被□□開發,大肆宣傳,如今已經成了嶂溪著名的旅遊景點。現在,隻要是來嶂溪旅遊的人,一定會去看看那些老建築。”
“挺好的。從前那裡人少,如今開發了,多去些人很好。”
司機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同她說:“開發是好。可是這路開始堵了。小姐知道嗎?我怕堵車,所以早上六點就從老宅子出發了,結果還是堵,堵到了十點多才到機場。瞧現在這架勢,不堵到一兩點,是到不了老宅子。”
“有這麼嚴重嗎?”她覺得司機有誇大的嫌疑。
司機笑道:“小姐不信,等等就知道了。”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車子動了起來,本以為路通了,可沒一會兒又停了下來。
堵死了,前麵又堵死了。這會,她信司機的話。
她拿出手機,給母親通了個電話,告訴她堵車了,或許不能按時到老宅子,開席的時候,記得多替她灌謝言熙幾杯酒。
母親在另一端笑著說好。
接下來便是百無聊賴的坐在車上,玩著手機,玩了了後,東望西望,也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動起來。
司機玩了一會鬥地主,或許是輸的沒豆子了,他搖下玻璃,跟一旁車裡的司機說話。
她從他們的對話裡知曉了堵車的原因,寶馬和法拉利追尾,兩人在路上扯皮,僵持不下,處理這場事故的人也被堵在車流裡,正在想辦法過去。
看來,按時到老宅子是徹底無望了。
快到中午時,車子動了起來,看來是事故解決了。隻是她到老宅子快一點了,儀式已經結束,隻希望他們還沒散席。
她打開車門,走下來,看著眼前的老宅子。
青磚黛瓦,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隻是兩扇門貼上了“喜”字,簷下掛上了紅燈籠,紅燈籠上也貼著“喜”字,冒出牆外的樹枝被修剪過,與四年前相比要整齊得多。
她走上台階,隱隱約約見一個人從老宅子裡走了出來。
她定睛一看,是謝槲洲。
他,也來了。
男人穿著黑色風衣,雙手插在衣裳口袋裡,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但還是無法減弱那雙深邃眼眸的存在感。他周身,還是散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依舊是沒有生氣,有一股死寂,與熱鬨格格不入,與喜慶格格不入,可他的麵容卻柔和了許多。
他走到她麵前停下。
她看著他,張了張嘴,一字未說。
四年前,她能對著一個不願說話,敢願做啞巴的人唧唧喳喳,四年後,對著一個願意說話的人,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終究,不是四年前了。
“多年未見,不認識了?”他說。
“認識。”他這張臉,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她又怎會不認識。
她叫了他一聲叔叔,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隻比你早一天。”
“那什麼時候走呢?言熙哥哥婚禮結束?”
他搖頭,“不走。這次回來,是為了開祖宅祭祖,所以會一直待在這裡,直到祭祖結束。”
“哦。”
對話結束於這個簡單的語氣詞,即使這宅子現在多麼的嘈雜,也衝淡不了圍繞在他們之間的靜謐。
他先打破沉默:“彆站著了。現在進去,還能趕上謝言熙敬酒。比起叫你母親多灌謝言熙幾杯酒,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來得好。”
他變了,不像從前那樣惜字如金了。
不過,他怎麼知道她和母親說的話?
“她接電話的時候,我正好路過,聽見了。”
“哦。”除了說這個字,她實在不知答還能怎麼說。
他們並肩走了一段路。
他忽然說:“青梧。四年前的事,對不起。”
他停下腳步,也堵住了她前進的路,他說:“我本是打算與你看了戲才走的。但回去的時候我接到燕北來的電話,姑姑進了重症病房,我不得不回去。因此,沒來得及告訴你一聲就走了。”
後來,他試圖通過謝公告訴她自己為什麼突然回去,卻在每每要提到她時而沉默,他還是想親口告訴她,卻未想到,一等就是四年。
他掏出手機遞給她,“把你的號碼存上,下次,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所以,他不是故意爽約,而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走,所以,他們還有機會坐下來一同看那場戲嗎?
她接過他的手機,留下自己的號碼。
他們一同往老宅子深處走。
一張一張鋪著紅布的圓桌子占滿了大堂外的院子。
小孩在空道你追我趕。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張桌子,尋找母親的影子。
這時,一個小孩突然衝出來,差點絆倒了她,幸好謝槲洲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她準得出醜。
小孩有些怯怯地說對不起。
看管小孩的大人走了過來,抱著孩子跟她道歉,問她可曾傷到了。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安撫般地摸了一下小孩的頭,“下次小心,彆把自己撞疼了哦!”
小孩聽話地點點頭。
大人再三道歉後,這才將小孩子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