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子航後,我們正式地邁入了高三了。
班主任一臉嚴肅地提醒我們,教室後麵貼著高考倒計時。學校照例開了高三動員會,老師們摩拳擦掌,我已經嗅到了硝煙的氣息。霍綠綠聽得很認真。而顧盼則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家夥甚至還衝我做了一個鬼臉。
她的輕鬆把我心裡的陰鬱掃去不少。然而,高考畢竟是要來了。林子航三天一封信,都是讓我好好努力。他把他的筆記給了我,還給我製定了完整的複習計劃與進度。林子航又引誘我,你不是想去烏鎮嗎?等你考上大學,我們一起去。
回到家,我就掏出紙筆,在房間裡寫寫畫畫了半天,然後把一張紙遞到老爸老媽麵前。這是一份合約,我是在為與林子航之間的鋪路了。我告訴老爸老媽,如果我考上一本,他們答應我要跟顧盼,還有霍綠綠一起去旅行。
老爸很爽快地簽字了。我逼著老媽也簽了,以防他們到時相互推脫。老爸說,哦,我女兒有進步了。
我將那份合約貼在書桌上,每天看上幾次,就好像已經與林子航走在了烏鎮的小橋流水上。
愛情的力量在任何時候都是巨大的。我的成績開始直線上升,第一次模擬考試,名次一下子提升了幾十名。老師刮目相看,調了我的座位。在衝刺階段,座位是按照成績來調整的,這也算是畢業班的“潛規則”。
我媽特意燉了乳鴿犒勞我。我給林子航宿舍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能打通。我從興奮變成了急躁,又從急躁變得焦慮。我理解了當日,林子航接到通知書等我一下午的心情。
晚上快睡覺的時,林子航的電話終於來了。卻是老媽接的,她把電話遞給我時,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在旁邊磨磨蹭蹭地不想離開。最後是老爸拉走了她。
我聽老爸悄悄地說,彆擔心,我們不也這樣過來的?
老爸萬歲,我愛你。
然後,我對著電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林子航說我今天是給你準備禮物去了,過幾天,你就知道是什麼禮物了。
過幾天,課間時傳達室的喇叭果然在喊,高三一班,賀禧雪有包裹。我知道是林子航寄過來的。我毫不矜持地衝了傳達室,拿起包裹就跑了。我一直沒拆開,不舍得。我享受這種期待與猜測的心情,會是什麼,營養品?不會。參考資料?也不會,他半個月寄一次,談不上是“禮物”,那還會是什麼?
那天的課上得特彆漫長。回家路上,我抱著那個小包裹,心裡的幸福像要崩裂開,流淌出來。回到家,我才偷偷地打開那個包裹,裡麵是一封厚厚的信,還有一疊厚厚的照片,照片的背麵還貼了紙條。
那些照片都是南方的幾十所重點大學,從宿舍到學校到食堂到圖書館,都有照片還有詳細說明。林子航從來沒給過我建議,他是讓我自己決定,隻有他相信我會出現在其中一所大學的新生名單裡。
我不知道是怎樣找到這些照片資料的,但這絕對是我收到的最讓我振奮與鼓舞的禮物。夜裡,我對著流星許願,讓我考到上海吧,這樣我就離林子航近了。我們可以去看看張愛玲的故居,去走走曾經的十裡洋場,我看看東方明珠塔。
林子航的禮物,是我在高三的日子收到的最鼓舞的禮物。我告訴自己,不能辜負了他。我苦巴巴地盼著周末,周末下午6點,林子航會給我打電話。隔著電話線,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我還能聽到電話那邊他們宿舍裡開門關門,以其其它絲絲拉拉的聲音。我喜歡這些聲音,因為這是屬於林子航的聲音。
隔著幾千米的距離,我知道了一種相思兩樣閒愁。這些閒愁必須得找人聽聽,然而顧盼正跟陳梓南粘稠著呢,哪裡有功夫聽我的閒愁?
隻好找霍綠綠。她照例是不冷不熱地打住了我,如果是你那位上海小情人,那就免談了。我沒工夫。我隻好怏怏地跟她說了些複習與高考的事情。
霍綠綠正在跟一道幾何題糾結,我說霍綠綠我如果是你,肯定衝那幾個保送名額去了,誰還來淌這渾水?遭這份罪?
霍綠綠突然地停下了筆,轉過臉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你也這樣認為?
我認真地點點頭,你的獎狀都可以鋪一張床了,當然有資格爭取。但如果我知道,我那句話會徹底地改變霍綠綠,我想就算是綁架我也要讓霍綠綠參加高考,不去爭取那個保送名額。
我推著霍綠綠往前走,以為會走到瓊樓玉宇處,哪知道我卻是把她推下了懸崖,從此沾滿塵埃,萬劫不複。
霍綠綠家在一個最喧鬨的巷子裡,夜晚煙霧繚繞的,滿街的燒烤味道,透出粉色曖昧燈光的發廊,白天滿街的小餐館,來來去去的小商小販,空氣中混合著各種各樣的氣息。
這是一條淩亂而熱鬨的街,充滿了世俗的煙塵氣息。然而,霍綠綠對這條街,深惡痛絕。她最大的夢想就是要逃離這條街。所以,她才那麼拚命地念書,不允許自己失敗,就算考了第二名,她也會狠狠地懲罰自己,不吃飯,沿著操場跑上10圈。
這樣的情形出現過兩次。
正午的烈日下,霍綠綠孤獨地一圈又一圈地跑,我跟顧盼追著她,想遞給她毛巾跟水。但霍綠綠絲毫不理我們,她隻低著頭跑,眼裡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