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綠綠的通知書在春節後不久用特快專遞寄到家裡的。
她正在洗衣服,郵差就把快件送到了她弟弟霍福廣手裡。霍福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拆開了,剛上一年級的他也看不出所以然,然後又不當一回事情地隨手了。
霍綠綠洗衣服回來看到了EMS快件的信封,打開看裡麵什麼都沒有。她臉色都變了,她一把擰起霍福廣的領子,問裡麵的東西呢?
霍福廣嚇壞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繼母衝了進來,一巴掌打在霍綠綠臉上,罵長本事了?敢打你弟弟了?
霍綠綠眼尖地發現通知書赫然在繼母手裡。她不顧得被打得紅腫的臉,一把奪過了大紅色的入學通知書。繼母正準備做晚飯,如果她稍微晚一點回來,稍微晚一點通知書大概就變成了一堆灰燼了。
霍綠綠緊緊地把通知書攥在手裡,顧不得繼母在身後的叫罵,換上衣服就出了門。那本通知書被她貼著胸口放著。
接到霍綠綠電話時,我正洗澡。我媽拍著門說,霍綠綠找你,你快點兒。
然後,我就聽到我老媽用溫柔得近乎諂媚的聲音說,霍綠綠呀,禧雪在洗澡,你來家裡玩吧。阿姨等你。
我匆匆忙忙地衝乾淨了身上沐浴露的泡泡,胡亂套上衣服就出來了。我媽已經掛上電話了,正喜滋滋地端出金帝巧克力,還有徐福記的新年糖,還有福建的橙子。我媽一直很喜歡霍綠綠,說她文靜,成績又好,不像我這麼咋呼。
我白了白老媽,邊擦頭發邊猜測霍綠綠到底是什麼事情?她一般是不太會主動找我的。我有點抱怨老媽掛了電話。好在不一會兒,霍綠綠就來了。
她就當著我媽的麵,從胸前拿出考試通過的通知書,這就意味著霍綠綠已經被北京外國語大學錄取了,主修法語。
我羨慕得眼睛都綠了,我媽表情複雜,既有高興,也有那麼一點對我很鐵不成剛的意思。隻是,我隱隱地覺得,雖然收到了通知書,霍綠綠並沒有多少興奮,隻是一種如釋重負而已。
霍綠綠對我媽說,阿姨,能讓禧雪跟我出去一會兒嗎?我們可能要晚點才回來了。
我媽連連說,去吧,去吧,是值得高興。她順手就往我口袋裡塞了一百塊錢,說,去,替霍綠綠慶祝一下。
我說,媽,不帶這樣偏心的。我生日都沒這樣。
我媽不理我,隻撫摸著霍綠綠的頭說,孩子,好好地開心一下。
我看到霍綠綠的頭低下了,再抬起頭時眼睛紅紅的。我拉起霍綠綠就走了,媽,乾什麼呢?我從沒見過我媽那麼煽情過。
我打了電話給顧盼,霍綠綠特意叮囑,讓她彆叫陳梓南。
顧盼來了。霍綠綠說,我們去喝酒吧。
顧盼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這兩天正例假,不管了,舍命陪君子。
我說,好,今天不醉不歸。顧盼你知道嗎?霍綠綠的通知來了,保送上了北外了。
顧盼尖叫了一聲,霍綠綠,你真行呀。我也跟著揚眉吐氣,誰再說我成績不好,我就告訴她,我姐們,北外,保送的。多牛。想想都帶勁兒。
我連連附和,是呀,想著都帶勁兒。
我們決定去吃火鍋,點了很多菜,往沾碟裡加了不少小米辣,那些鴨血鴨腸,蝦餃魚丸,滑牛肉基圍蝦統統地在紅亮地湯色裡翻騰。窗外是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我們卻圍著麻辣鮮香的火鍋,吃得滿頭大汗,偶爾抬起頭來衝對方嚷一嗓子。
我們都吃得撐不下了時,霍綠綠去結賬,才發現顧盼早結了。霍綠綠臉色有些不好,顧盼說,就當是我們送你考試通過的禮物。如果你真要請我,就請我們喝酒吧。
於是,我們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個寒風中搖擺的鹵味小攤上。霍綠綠真的叫了一打啤酒,是雪花啤酒,然後,又要了一大盤鴨脖子。
喝了酒的霍綠綠麵如芙蓉,媚眼如絲,有一種平時沒有的嬌柔嫵媚。顧盼說,你看看,什麼叫勾人心魄,這就是了。換一個男人坐這裡,這還有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