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顧盼一眼,又笑了起來。顧盼她說得沒錯,旁邊幾個男人的眼神不停地往這邊飄,霍綠綠是他們注視的焦點。
隻是顧盼,越來越口無遮攔了。當然,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顧盼,風風火火,愛憎分明,大氣又仗義。我常想顧盼的前世,一定是一個仗劍天涯快意恩仇,姿容絕世的俠女。
誰知這家夥嘴一撇,說禧雪,你也太小看我了。一次我們全家去寒山寺,遇到一個高僧,據說卜卦很準的,請他算了一卦,說我前世可是皇族後裔,是郡主呢。
我才發現,在顧盼身上確實有那麼一點貴族的氣息。那不是用一堆名牌堆砌起來的,也不是霍綠綠的淡漠疏離,那是一種看不見但能感覺到的從容而華貴的氣韻。
我們就著鴨脖子喝酒,一杯又一杯,我們都知道,很快就要高考了。我們,將又一次麵臨離彆,這樣的對酒當歌,越來越少了。物是人非,人不同,心情亦然。
我不記得我們吃了多少鴨脖子,也不記得喝了多少啤酒,反正全都暈暈乎乎的。霍綠綠顯然喝多了,她趴在桌子上,然後,我就看到眼淚小溪一樣從她漂亮的眼睛裡流出,然後她就哭出了聲,顯然是壓抑了太久。
旁邊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霍綠綠已經哭得神誌不清,但她還記得結賬。她掙紮著站起來,一把一把地往外掏錢,喃喃地說,給,錢,總有一天,我會有很多錢。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86元錢,是霍綠綠一周的生活費。我們攙扶著往前走,在寒風肆意的街頭,誰也沒有問要去哪裡。
最後還是去了顧盼家裡。顧盼的老媽正在做麵膜,看我們醉醺醺地回來,大吃了一驚。她首先吩咐劉媽煮醒酒湯,接著讓我們攙著霍綠綠上了客房。
顧盼她媽又拿出顧盼的睡衣,讓我們洗澡。她輕輕地歎息,現在的孩子。然後指著顧盼說,肯定又是你的餿主意。霍綠綠是好學生,禧雪也是乖孩子。
我搶在顧盼之前說了話:阿姨,不是的,您誤會了。今天霍綠綠拿到了通過北外的保送通知書,所以我們一高興就喝了酒。因為太高興,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剛好劉媽把醒酒湯端了上來,顧盼的媽媽用勺碗盛在小青花瓷碗裡遞給我們,說,趕緊趁熱喝了睡覺。
顧盼嘴裡含著醒酒湯,口齒不清地說,劉媽,你的醒酒湯越來越好喝了。
劉媽在一旁笑成了一朵菊花,慈愛撫摸著顧盼的頭發說,我們家顧盼呀,是聰明孩子,是有福氣的。
劉媽是顧盼老爸遠房的親戚,下崗後原本是來顧盼家暫住找工作的。顧盼父母下班回來一看,家裡井井有條,乾脆就留了她下了。一晃10年,她已經是家裡的一員,誰也沒拿她當傭人,她更是待顧盼如同親生女兒。
顧盼老媽說,劉嫂,你就慣著她吧。顧盼,你看看霍綠綠,你要是能讓北外錄取,我寧願少活10年。
顧盼已經喝完醒酒湯,放下碗,伸個懶腰說,得,媽,為了讓您長命百歲,我還是彆向霍綠綠那樣了,連禧雪也不行。人家禧雪好歹也要衝一本呢。
劉媽笑了,顧盼老媽也被氣樂了。
我對顧盼說,切,什麼叫好歹也要衝一本?顧盼長開嘴,看口型我知道她想說,你家林子航等著你。於是,我衝過去要拍打她,結果她閃回了房間,我也跟著進了她的臥室。
客房就在隔壁,顧盼說我們去看看霍綠綠吧。
推開門,霍綠綠躺在床上,月光傾瀉在她臉上,那是一張少女憂慮而不安的臉。顧盼說,不知道霍綠綠背後會有什麼樣的故事。
霍綠綠也許是在做夢,眉頭緊緊地皺著,接著又鬆開,喃喃地說,顧盼,禧雪,我們還是朋友,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語氣急促又焦急。
我想搖醒她,顧盼阻止了我,她替霍綠綠掖了掖被子,拉著我輕輕地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我用力握握顧盼的手,她回過頭,我們的目光對視了片刻。我知道,她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我要說的是,我們,永遠是朋友。
顧盼說,是的,我們,永遠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