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綠綠因為已經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所以,她沒參加高考,剩下的幾個月裡,我們都很忙。我們忙著往題海裡鑽,她忙著掙錢。她知道,繼母是不會給太多錢讓她去念大學的。
於是,你會看到在烈日的午後,一個身穿素色裙子的女生在街頭,兜售水果。那就是霍綠綠。幾天之後,她找到了一份做售樓小姐的臨時工作,不太累。
她運氣不錯,原本乏人問津的樓盤,因為一條公交線路的開通,變成了香饃饃。她整天忙著帶人看房子,簽合同,不亦樂乎,回到家連腿都抬不起來。
繼母不再理她,她倒也清淨了許多。隻盼望早點開學,離開這個對於她沒有絲毫溫度的家。
她不留戀這裡,一點都不。她討厭這裡的一切,甚至是鄰居的玫瑰,芬芳熱烈地開著,都讓她覺得俗豔。毫無詩意的俗豔。
臨到開學前,她去結了工資,足有3萬塊。她從沒有見過那麼多錢,手裡握住錢有些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揣好錢,以最快的速度存到最近的銀行後,手心裡攥住那張工商銀行的銀行卡,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結賬時,副總微笑著看著她,遞名片給她,常聯係。歡迎你寒假再回來上班。
握手時,他用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霍綠綠不卑不亢地抽回了手,給他衝上一杯咖啡,說,謝謝您的關照。說完,眼神波光瀲灩地瞟了他一眼。
副總魂不守舍地看她娉婷嫋娜地離去。
霍綠綠心裡一陣悲涼,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長袖善舞,懂得利用若即若離的曖昧撩撥男人?
高考終於結束了。我蒙頭大睡了幾天,顧盼則跟著家人旅行去了,據說是去泰國。有錢真是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林子航邊切西瓜邊說,我努力掙錢,到那時,巴厘島就是後花園,想啥時去就啥時去。我說,我要乘私人飛機。
那當然,彆給我麵子,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儘管用,不用我跟你急。
誰都知道這是癡人說夢,但我就是喜歡聽這種幾乎白癡的表白。智商不是用愛談戀愛的,是分手時用來衡量利弊的。但願能與林子航永遠這樣白癡下去,永遠這樣沒有猜忌,心無間隙。
我跟顧盼陸陸續續地收到了錄取通知書。顧盼去了一所三流學院。她拒絕了他老爸要花錢,把她送到好一點學校的想法。
她說,那太沒意思了。不管學校怎麼糟糕,那也是她自己考上的。這是她對老爸老媽說的“官方”理由。
私下裡,她悄悄地告訴我,她終於等到天高任鳥飛的一天了。
我說,你飛吧,跟著你的陳梓南一起飛吧,小心飛太高,把翅膀烤焦了摔下來。
我的夢想之地是廣州的廣州拉薩爾設計學院的服裝設計專業。那可是國際名校呀,每年從裡麵出來一堆頂級設計師,在巴黎時裝周出儘風頭。
但現實與夢想總是有距離的,我被浙江理工大學服裝學院錄取了,雖然有遺憾,但也不錯了。我們先送走了霍綠綠。
霍綠綠用賣樓房的提成弄了一身行頭,夏姿的洋裝,百麗的小羊皮半根涼皮鞋,擰著金利來的皮箱,站在人群中間,長發飄飄亭亭玉立,衣袂翩躚美目盼兮,露在裙子外麵的一截雪白的小腿,簡直就是冰肌雪骨,彆說男人,我都看呆了。
我說,霍綠綠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顧盼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往霍綠綠的旅行箱裡塞東西,全是吃的。
霍綠綠說,夠了,夠了,拿不動了。
怎麼能夠?你喜歡吃這個,火車上吃,你得乘坐兩天一夜的火車,路上吃。
霍綠綠上了火車。她說,你們回去吧。彆看著車走。
我拉住顧盼下了火車,往回走,當站台上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們把對方的手抓得緊緊的,我們相互安慰說,很快的,寒假就能再見了。
我們都故作輕鬆,其實內心裡一片鐵馬冰河。
我是偷偷離開的,沒告訴任何人。林子航比我早去學校,他說,丫頭,我就不送你了。我們約定都不送。我討厭離彆時的那種失落酸楚的感覺。
走的那天,突然地有了蒙蒙細雨,我拖著行李箱去候車室,然後百無聊賴地等待火車到來。我激動又忐忑,因為即將奔赴一個嶄新的人生。
火車在轟鳴著前進,窗外夜色沉沉,而我卻沒有一點睡意。我正一點點地接近我的大學生活。
火車快到杭州時,我抓緊時間洗了臉,寥寥草草地化了一個淡妝,抹了一點粉底,塗了一下口紅,順便把頭發盤起來,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回到座位。我不能讓來迎接新生的同學,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我。
到站了。下車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無數的接待牌歡迎條幅,許多人拿著話筒喊,某某大學在這裡集合,某某大學歡迎你……
我順利地找到了“浙江理工大學服裝學院”的接待牌,然後提著我沉重的箱子,走了過去。立刻就有人熱情地迎了上來:浙理工大學的?我點點頭,手裡的箱子馬上就被人接了過去,然後,就有人安排我上了校車,說稍等一下其他的新生。
看看前來迎接新生的師姐們,還有車裡其他的新生,我的臉立刻紅了。原本還想閃亮登場,沒想到,卻成了一堆白天鵝中間的醜小鴨。
我不得不歎息,蘇杭真的出美女呀,那個明眸善睞,顧盼之間無限柔美,還有我聽不懂的儂言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