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我相續收到了顧盼與霍綠綠的信。
顧盼還是老樣子,說她這個“混世魔王”也終於上了大學了。她說每次聽到同宿舍的人談論高考失誤,才被發配到這所三流學校沮喪無比時,她就在心裡暗暗發笑。
顧盼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學校裡,她看不到陳梓南了。陳梓南上了一所本省的本科,中文係。顧盼問我,禧雪,你說,這兩地相思,我怎麼熬呀?以後,咱倆就要互相慰藉了。
我笑了,這個家夥,半是相思半是閒愁,全是不識愁滋味。
霍綠綠的信很平淡,說北京不是她想象的樣子。但她歡迎我去北京,她一定帶我去看看十三陵,爬長城,請我去全聚德吃烤鴨。
我有一絲淡淡的失望。我不知道這失望是因為什麼?霍綠綠喜歡上了北京,說明她適應性挺好,我為什麼不高興?
但我就是不痛快。後來,我想明白了,整封信,她都在說北京。似乎,她對那個有古槐的校園,還有校園裡的我與顧盼,統統地沒了記憶。
我分彆給顧盼霍綠綠都回了信,很快收到顧盼的回信,而霍綠綠的,是在一個月後收到的。這期間,我與顧盼已經通了很多封信,中間顧盼還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們守著電話沒完沒了,惹得身邊等著打電話的老四,翻起了白眼:你們是不是“拉拉”呀?那麼黏糊。
漸漸地,霍綠綠的信就更少了。我給了她寫了幾封,她都沒回。最後一封信是說,她最近很忙。我終於明白,什麼叫漸行漸遠漸無書。
那天晚上以後,我就開始躲著鬱白。其實,他是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少年,可我心裡已經有了林子航了。除了林子航,我心裡再裝不下另外一個人。
周末,老幺要帶我們去看看杭州,寢室裡頓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吵鬨不休,直到管理員敲了幾次窗,我們才勉強安靜下來。
可我沒想到,還沒起床,就有人敲開宿舍的門,問賀禧雪是誰,有人找。
我迷迷糊糊地胡亂套上衣服,就下樓去了。邊走邊在心裡抱怨,是誰這時候來找我,然而,你們猜我見到了誰?
眼前眉目含笑的男子,不是林子航是誰?那笑容,我一見到就像喜馬拉雅的春天到了,心裡嘩啦啦地春情蕩漾,一路叮叮咚咚地唱著歌。可接下來的一秒,我沮喪透了。我想起自己蓬頭垢麵,還沒來得及洗臉,身上的亂七八糟地套著睡衣,居然還拖著很弱智的大頭卡通拖鞋,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我囁嚅著走到林子航麵前,故作輕鬆地打招呼,啊,你來了?林子航點點頭,說,是呀,趁著周末來看看你。
我說,那你等等我,我換套衣服就來。
林子航說好,彆急,慢慢來。
我說好。
我沮喪死了。這哪裡像一對情侶?我分明是想尖叫一聲撲過去的,怎麼會變成得這樣平淡?
回到寢室,我似乎才回過神來,衝著老大,老二,老幺喊,我們家那位來了。就在樓下。
然後,我感到眼前一花,就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衝著樓下去了。
她們嘻嘻哈哈站在林子航麵前,細細地打量他,弄得林子航莫名其妙又難為情。我匆匆洗了臉,趕緊衝下去說,姐妹們,饒了他吧。中午“知味觀”我請客,怎麼樣?
她們才放過了他,臨走老幺在林子航的耳邊輕輕叫了一聲,林子航的嘴立刻笑得能塞了一個雞蛋。
後來,我問他,老幺給他說了什麼。林子航說,老幺說,你想我都快想瘋了。我笑著拍打他,繼續審問,終於知道,老幺在他耳邊喊了一句:姐夫。林子航笑得很詭異,我低頭說,美死你。就這樣就想讓我生是林家人,死是林家鬼?就這樣就想讓我就範?
我說你得有鑽戒,越大越好,起碼是兩克拉的;你還得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請我,我才嫁。
林子航說,真夠貪心的。八抬大轎算什麼?得是寶馬,兩克拉算什麼,送就送鴿子蛋。
這家夥越來越會貧嘴了。我一回頭,甜言蜜語越來越順溜,誰知道你是給多少人說過這些話了?你是不是都被彆的女生迷得七葷八素了?
林子航說,不會,不會。她們哪能跟你相比呢?
我說,哼,不行,你得給我寫保證書。保證對我守身如玉,保證非我不娶,保證不愛上除我以外的女人,嗯,其他女人,連正眼也不行。
林子航舔了舔嘴唇說,前麵可以,最後一條,恐怕不行,難道我老媽,我也不能正眼瞧?
我想了想,嗯,我未來的婆婆可以除外。
林子航說,瞧你的小心眼。
是呀,我承認我小心眼,我希望我是林子航世界裡的唯一,我希望他的眼裡隻有我一人,永遠隻有我一人。我希望,到我白發蒼蒼了,老得沒有牙齒了,林子航也會身邊經過的紅顏少女視而不見,專注地看著我爬滿皺紋的臉。
連我自己都知道這很荒謬,但愛一個人的時候,什麼荒謬的念頭都是可以原諒的。
我撇下了宿舍姐妹,拉著林子航走了。她們說今天允許我重色輕友一次。
我與林子航十指相扣地走過學校門口的噴泉前,他說,今天就去烏鎮,我說俗。烏鎮該是染柳煙雨的天氣,打一把福建的紙傘,穿旗袍,與喜歡的人,走過那些小橋流水才有韻致。
他點點頭,有道理。那我們去哪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