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樹上,紅眼睛的渡鴉正戲謔的看著他,它撲扇著羽毛,張口閉口著吐出了什麼扭曲猙獰的音節。
——你在做夢。
他又聽懂了。
…
博士記得,自己是愚人眾的第二席。記得自己安排了人去須彌做一件有趣的實驗。也記得他做過的第一場實驗,那是關於你的實驗。
說實話,他完全不認可自己會上天堂又或者是下地獄。這種編造出來的故事,既沒有第三方佐證,也沒有真實有效的依據,在他的眼中無異於一場無趣的麻煩罷了。
隻是這麻煩中,多了個你。
很遺憾。多托雷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時候,他確實因為你而體驗到了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曾經也習慣了你這個乖孩子待在他的身邊。
情竇初開的確致命,但對聰明人差點意思。他無法忘懷的還是那場實驗,這也是你所謂第一天審判的“考題”。
在進入你所替他打開的那扇門時,他就發現自己變回了一個毛頭小子。手上正抱著厚厚的一打文件,草草看一眼過去,就會發現是他親手所做的課題。
教令院的場景還是如此,沒有絲毫的改變。
就連那玻璃折射出的影子,都是他曾經的樣貌。在那時,多托雷有個須彌學者的名字…
“讚迪克?”
他微微側頭,少女正從智慧宮的內部走來。確認是他時,你扶正因為自己小跑而歪在鼻梁上的眼鏡。
“今天真的要和我一起去約會嗎?”你看著他手中厚厚的一堆紙,內心無奈了下,還是善解人意道,“那走吧——陪你學習結束,今天總得陪我一起好好吃頓飯吧?”
那時的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多托雷不禁想。
是了,那時的他很暴躁,可這天得到了一個可以進行更多實驗的的實驗品,他很興奮,以至於一整天都有點神遊,最後連陪同少女吃飯的時間都翹掉了,這也導致她後麵來尋找他…發現了那些事情。
嗯,身體可以自行控製。
多托雷想著,取下你鼻梁的眼鏡,開口:“今日的課題到此為止了,想要男朋友更多陪伴的話,當然可以,隻是你不妨大膽一些。”
在你閒暇時不愛戴眼鏡,畢竟不需要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檔,一些輕微的視力問題對生活毫無影響。
他明白這一點。
你覺得不太對勁,很快事情就更不對勁了。你親眼看著自己暴躁掛的男朋友長腿一邁把他辛苦做出來的作業大方給送人了,並且還從那人口中換來了好幾個適合約會的…正經的地點!
什麼…?不是智慧宮一日遊?
什麼…?也不是實驗室一日遊?
什麼…?更不是學術討論一日遊?
被多托雷拉著時,你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不敢相信,直到那人推了杯奶茶給你時,你才徹底清醒。
“你…真的是讚迪克嗎?”試探性的開口,眼前的幸福與自己真正在意的人並不需要做思考,你會毫不猶豫選後者。
“如今的我也是過去的我。”他笑著,又杯子往你麵前一送,“我的小姐,不喝麼?你最喜歡的奶茶。”
“不對的,讚迪克不會這麼正經的帶我約會。”你不敢置信。
雖說你相信愛人知道自己的口味,可是再怎麼相信,你也有一種他會對你說“我的愛人是實驗”的衝動。
雖然他的確說了類似的話…
你深呼吸一下:“很抱歉,先生,我實在…”
“當然…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你興許可以把這些當成你的一個夢?”他看起來很友善的建議道,話語中卻又一錘定音的意味,並不容易做思想掙紮,“就把這些當成一場美夢吧。”
你一本正經的突然困惑:“出軌給自己的未來的愛人,算出軌嗎…?”
他不自覺的露出遊刃有餘的微笑,一雙猩紅的眸子中湧動著獨屬於他的瘋狂,食指輕扣椅子的扶手。此刻仍舊青澀的聲音中,仍然透漏出了危機感與壓迫感…
其中,更多的是蠱惑。
“不算,我們都是讚迪克。”
“我們也都是這樣的愛你,又有何區彆?”
學者的自負在他眼裡極為可笑。他的確有資本傲慢,而這些傲慢造就這個人。因此他在乎的東西不多,而那些東西裡麵,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已經信了。
隻有長大的讚迪克能比現在的讚迪克玩的更花,而且他這一副從容的樣子,看上去就是到人類社會去野完回來了,竟然會裝模作樣了,乍一看真的像是彬彬有禮的紳士。
“好吧…未來的讚迪克,你想帶我去哪裡?”
多托雷彎起唇角:“你可以叫我多托雷。很抱歉,我的小姐,自己與自己很難和解,偶爾我也會忍不住吃點他的醋,因此…”
“因此…?”你附和著問,“什麼…?”
他的笑卻停了。
“沒什麼。”你聽到多托雷無害的這麼答道。
…
沒什麼?
你不敢相信這句話了。
麵前的少年心情頗好,卸下了那身教令院的學生服。連帶著帽子都不屑一顧的隨手一扔,就隻是十幾分鐘,就從你都不知道的地方搞來了套合身的…白大褂?
嗯…更加有實驗室的感覺了呢…
你平和的喝一口熱水,看著他自顧自的走過來散了你的頭發,取走了你的頭繩。
正好奇他要做什麼時,他落在你發間的手突然頓了下。
“你的心跳似乎很快。”他說道,不等你回他話,一隻手就摁住你的後腦勺,咬上了你的唇。
你的瞳孔不自覺的瞪大,在他的動作下徹底歪歪斜斜的倒在了沙發上。
然後…
他親完你就收手了,隻不過又沒忍住看了會你的表情。
“是不是男人。”你內心腹…好吧,說出來了。
某人拿著你的頭繩將自己的半長的頭發綁了起來,回身就一把將你扶正,旋即…那雙修長的手指便開始解你的衣服扣子。
你湊近你:“看來你想玩一會。”
你…你試圖使用鐵頭功,成功的撞了個空。他早有預料的側開了頭,還雲淡風輕的欣賞你滑稽的模樣。
“不是做過嗎?”他愉悅的翻起笑,“嗯…還是說,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怕我嗎?”
你捂住自己的臉:“請不要白日宣淫,窗都沒關!”
“晚上的話…”
“不用了!我今天回我朋友那裡睡覺!”
你落荒而逃了,博士對此無動於衷。他看著你反複開門,拿鑰匙開門,不信邪開門,堅持不懈,毅力強悍的可怕。
在你嘗試這些的時候,他去對窗子也動了點手腳。等你回來麵對他,他已經喝上課熱水,手上拿著張報紙,正在看著。
“過來。”連頭都不回,他虛虛張開了手臂,下一刻,懷裡就長了一個表情複雜的小姑娘。
你坐在他的腿上,心情和表情一樣不太美好,隻問:“你以後去乾什麼了?”
“被逐出故鄉了。”他說,聲音有了些許悲傷的意思,“啊…他們從不認可我,不過這並沒有關係。”
你心間突然一跳,連忙抓著他的衣服:“那我呢?我和你走了吧。”
沒有。
你是一切敗露的真正原因。
多托雷沒有說這樣的話,手指攪上你散在肩頭的發,啄了下你的臉,眼睛依舊看著手中的紙張,他這才算回答:“嗯。我們一起離開了。”帶著我對你的執念。
他的懷抱一直都很有安全感。
知道為人,知道一切。但當按耐不住選擇向他邀請時,你就明白自己要喜歡上這個人了。
你沒想在他這占多少便宜。但不得不說,讚迪克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他的實驗偏激又可怕,雖說妙論派許多人也都這樣子,隻不過那些人顯然要更加的學會偽裝人類的樣子,將那身光鮮亮麗的皮披的仔仔細細。
你覺得現在的讚迪克,也就是多托雷也像是這樣。不過他對你實在不做掩飾。
對上紅色的眼睛,那裡麵的神情總是讓你毛骨悚然,每到這時,他的手就會搭上你的腰,像順毛一樣,輕輕的安撫你…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
不合時宜的,寂靜的屋內你聽到了有人在哭泣。這種淒涼的聲音打斷了你的好夢,睜眼的時,身畔也沒了人影。
你能猜到聲音的緣由,可理智也發出阻止的命令——不該插手關於他的事情,不該去好奇這些。
好奇心會害死人的。你站在那黑漆漆的通道前,理智的弦正在顫抖…此刻的狀態太過緊繃,稍有不慎,即是弦斷的悲鳴…
一雙手悄然搭上雙肩,引誘的聲音恭候多時:“你想要下去看看嗎?”
不自覺拉著他的手,你搖了搖頭。多托雷回應你的無奈至極:“可你彆無選擇,我可憐的愛人…”
…噠…噠…
向著階梯下行。你聽見身畔的人保證:
“我會讓他回家。”
“以及…什麼都不會發生的,不要害怕,好嗎?”
“你不是也想知道這些嗎?現在,我告訴你…來,彆畏懼我。”
他邀請你的姿態,一如你初見他時,邀請與他共坐時的模樣。
“多托雷,其實我已經死了吧?”這個名字生疏的要死,你從未喊過。
他撫摸你的臉頰,話語中染上寵溺的氣息:“嗯。”
你握著他的指尖,分明依舊是有溫度的:“…這是我死前做的一個夢嗎。”
躺在實驗桌上,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地下室有一個窗子,你能看見天空中一輪高掛的明月,也偶然能聽見一二的鳥叫聲——那是夜晚寧靜的姿態之一。
“你覺得呢?”他處理著手上不夠精密的設備。
“如果死了還會做夢嗎?那這一定不是我的夢。”半張半合著唇,你看見他遞來一杯水,沉默後又就著他的手喝下,聲音微澀,帶著點嗔怒,“…那這一定是你的夢。你在做夢啊…多托雷…做一個忘不了我的夢…”
動作不停,他笑著問:“理由呢?”
你不回答了。藥效瞬間變湧上心間,無法操縱身體,但意思卻仍在。
你能看見他可惜的歎氣,也能看見,那消了毒的刀子這射出寒光。
空氣潮濕、陰冷…
身下是柔軟的大襖,你被一件一件的褪去衣衫,完美的酮體暴露在外。
你想顫抖,但隻能躺在那裡,任他宰割,連呼吸都瀕弱,宛若在死亡的繩索上起舞,每一下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支付賭資。
好痛啊…也好熱。
是注射進了什麼東西嗎?
身體中像是有東西在瘋長,在餐食,在試圖取代,在渴求你的生機,在湧入子宮,在想要利用你去產生新的存在。
呼吸已經變得極度困難…
你能模糊的聽見他對你說話:“乖,這一次不會失敗的。”
可是疼。
不對的,我本來就已經死了。
實驗失敗了…
這些東西不會放過我的。多托雷,這是懲罰,這是處刑,事情絕不會隨你心意…
你聽我說…
“我不想死…”
意識猛然回籠,疼痛的煎熬占據著你的全部,胸腔下,一顆心臟都在被敵人掠奪。你的笑容不負曾經的平靜。唇色幾乎近妖般鮮紅,你抬手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竟是無措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多托雷輕而易舉的拉下了你的手,歎了聲:“失敗了麼。”
“失敗了。”他自己回答了自己,“好吧,好吧…”
男人的目光明明是柔和的,但卻帶著對生命的漠視。他去吻你的唇,你越疼,哭的越凶,他反饋的動作也越大,那雙手生生的將你抵在實驗床上,不容你反抗。
身軀冰涼,心臟的跳動也帶動不了溫度。實驗室裡許多東西都落了下來。一片狼藉來形容也不為過。
祈求與安撫交織,歡愉之中,死亡也悄然到來。就像是月光一樣,一切都平和的降臨在了你的身上。
空氣依舊潮濕,冰冷。
你的身軀帶著餘溫,多托雷垂眸望著,手挪了個位置,刀子很快欠入那具身體的肚子,使了勁的刨開…
刀刃被扔開,在實驗台上甩出猙獰的一道血線,湧動著的活物被他捧起,那是用“荒謬”二字冠名的存在。
他想說那明明是他和你的孩子。不過很可惜,它是個貪心的失敗品。
多托雷不需要這樣的實驗品。他重新將你的身軀一針一線的縫合上,做著收尾工作。
死亡帶給你的不是醜陋,反而是妖異的美。
而…理由呢?
你沒有告訴他,當他望著你滿身愛欲的痕跡時,內心有了自己的回答。
是,他在做夢。
偶然想起你,發覺還是無法遺忘。
那是死亡邊緣前,所見證的失敗。因為傲慢而無法挽回的損失,成了第一項的罪孽。
這裡很冷。
是你的葬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