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馬車裡,本來應是舒適美好的氛圍,卻分外緊張焦急。
夕顏望著枕在她膝上,睡著還不安穩的砂葉,有些擔心地蹙起了眉。
他們一行人初出城門便不知從何處掠出兩黑衣人影,蕭公子上前應敵。可砂葉因為顧著她的緣故,被淬了毒的暗器所傷,這幾日都昏昏沉沉,睡著的日子總比醒來的多。
正因此,他們臨時決定先去附近最大的城市金陵,希望能找個好的大夫看看。
砂葉、夕顏和蕭說三人來到秦淮河畔最繁華的城鎮之一——金陵。
進城後,便住進城中最大的酒樓兼客棧——綠柳樓。
鬨市的街道上走過一個素衣姑娘,長發及腰,腰間彆著一個折疊的牛皮小包。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無一點裝飾。不,還有一樣,她發間的紅繩。那是用來係發的帶子,風吹過時,紅繩與黑的發絲在風中相依,孤單又熱鬨。
這素衣的姑娘不過十七、八歲,走在鬨市中,卻隻顧走,即不看兩邊也不看前方,好似這整整的一條街沒有什麼好吸引她似的。
前方一陣騷動,是個瘋子發了癲癇,正死死掐住一個婦人的脖子。婦人因為掙紮過的緣故,發絲淩亂,衣裳上幾處灰塵。也並非無人上前幫忙,隻是那瘋子不知是因癲癇發作還是彆的緣故,力氣大得出奇,上前幫忙的人都被打飛出去。眼看著那婦人就不行了,早有人報了官府,隻是官府還未來,卻又生變故。
那瘋子不知怎麼的,竟撞開人群,眼見就撞上先前那素衣姑娘。隻是說時遲那時快,變化生於瞬間。
蕭說注意過,那素衣姑娘的手始終擱在腰間的牛皮小包上。可當這時,隨著一股濃臭刺鼻的味道從瘋子身上散發出來,那素衣姑娘身形一頓,向旁斜退一步,她的手卻像施了法一樣。從牛皮包中掏出東西的動作隻是一眨眼,尋常人隻看到一陣光與影,可蕭說看清楚了,那瞬間的時光裡,她從牛皮包裡帶出一折疊整齊的白色扁平布包。
隻見那姑娘眼也不眨一下,左手抓住那白色布包猛力往空中一展,午時的陽光正烈,映射出一片森森寒光,耀的眾人都眨不開眼來,那瘋子亦被寒光煞住,睜不開眼,一時停頓了下來。樓上的蕭說看的清楚,那白布包裡插著數排大小不一的銀針。這時隻見那素衣姑娘右手如電,迅速從中挑出數支銀針,直向那瘋子幾處大穴紮去,那瘋子瞬間僵住了。那姑娘趨前一步,見婦人尚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不耐的,她手中不停,騰出隻手便將那婦人推了開來。
眾人尚未回神,那素衣姑娘已負手站在一旁,待那瘋子口中吐出一口汙血,那姑娘才上前抽出銀針,手指在長排布包上一捋,銀針悉數歸位。
不及人們感歎,那姑娘卻又已走遠,仿佛剛剛什麼都未發生。
這時才有回過神來的人,大聲嚷道:“我見過她,她是城西藥鋪的大夫。店裡生意不好,卻不曾想是個神醫!”
一時間,眾人才像觀賞了一場好戲,戲已散場了一般,人群中炸開了鍋。
綠柳樓的廂房中蕭說微微一笑,向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砂葉與夕顏道:“大夫找到了。”
沒錯,那素衣姑娘正是幾天前造訪龍王鎮的靳思寒,那個江湖郎中,卻不曾想醫術還不賴。
靳思寒回了自己的藥店,進門就看見一個女子背對她坐在店裡。
“靳姑娘,你回來了。”女子感覺到有人入店回過頭來,解釋道:“經過,見店裡沒人,便自進來替姑娘坐坐。”
“嗯。”靳思寒不多話,也不是多話的人。
這女子名叫薑鬱娘,是附近的鄰居,因家裡有人生病,經常光顧靳思寒的藥店,久了,便也熟識了。靳思寒便也允許薑鬱娘沒事卻經常出現在她店裡的情況。
“姑娘,既然回來了,我就先回了。”薑鬱娘笑笑,早已習慣靳姑娘對人愛理不理的態度,倒也不覺得怎麼。
靳思寒一句話不說,埋頭整理藥材。
薑鬱娘轉身出門,夕陽的餘光照在她白皙的臉蛋上,發出柔和的光芒。薑鬱娘雖然出身貧苦,但祖上也是詩書世家,平素最是講究儀表,無論何時出門,一定衣裳整齊,發絲不亂。加上薑鬱娘的樣貌美麗,這些都讓十六七歲的薑鬱娘早早的揚名坊內外,來求親的人更是不少,隻是都一一被拒,隻因為那自小青梅竹馬的書生韓少延。
隻是最近有些不對勁呢?
平素日日相對的兩人,這些天卻都有了自己的事。韓少延說他要去山上結廬苦讀,準備今年的會試。於是這樣的薑鬱娘也有了事。
“薑家妹子,這些啊,都是城東葉家的衣裳,”隔壁的鄰居王嬸叫醒了薑鬱娘,道:“你也知道葉家是大戶,不比我們這些小戶人家,請了人洗衣裳也要在外招人洗呢?”
“謝謝王嬸子。”薑鬱娘接過衣裳,微微一笑,便向坊裡走去。
安樂坊的深處是薑鬱娘的家,而韓少延的家就在對麵。
隻是這幾日卻沒人了,他去山裡了呢。薑鬱娘這樣想著,少女的臉上微微沮喪。
大概是想念情人吧。
漫天的星鬥下,少女費力的洗著衣裳,那些柔軟的絲綢這時候都像蠻橫的麻布袋子粗魯的撕扯她手上每一寸光潔的皮膚。
累了,少女用沾滿水的手擦擦汗,分不清汗和水。少女咧嘴笑笑,是外人從不能見到的天真明麗。
望著漫天的星鬥,少女想著無關緊要的事。
山上的月色很美吧,漫過枝頭了,花色繾綣吧。
草廬中涼了嗎,快夏天了吧,山上該置一頂紗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