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鬱娘跌跌撞撞的把靳思寒帶到她家,然而,靳思寒隻往床上望一眼便道:“她死了。”
靳思寒感覺薑鬱娘抓住她的手在微微發抖,然後,薑鬱娘猛的甩開了她。
薑鬱娘回過頭,眼神空洞,忽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上前抓住靳思寒的手道:“你還沒有把脈……她沒死!”
“不,她死了。”靳思寒分外平靜,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她,又似乎回憶了些什麼,半晌才道:“我很久以前就不需要替人把脈了。望聞問切,切不過排末罷了。”
“你——”薑鬱娘發出短促而急的單音,像恨透了誰般,狠狠扣住了靳思寒的手。
靳思寒看著她,麵無表情,眼裡卻閃爍著另一種光芒。
像感覺不到痛一般,靳思寒任憑薑鬱娘將她的手狠狠的、再狠狠的握疼。
不知過了多久,薑鬱娘才像全身無力般,跪倒了下去。
“人死節哀。”靳思寒撫著弄疼的手腕,大概短暫的失血了吧,手癱軟的無力。
薑鬱娘沒有聽見一般,轉過頭看著床上昨晚還在一起的妹妹。
靳思寒走出了房間,卻沒有離開,在院裡坐了下來。
空中飄下一片槐葉,碧綠通透,在陽光下。卻已經衰落。
人事代謝,不過生老病死,可是其中感情卻最是萬象紛紜,叫人傷腸彆離。
這綠葉又多瀟灑!?
微微一笑,卻在滿眼的綠意裡看見往昔。那個少年,還依舊吧?
穿堂的風帶走紛擾,送來一陣清涼。
堂下少女裙擺飄起,恍然笑了。
天昏的時候,薑鬱娘從屋裡出來了。
看見堂下有人,不由喚道:“雲淮?!”
“姑娘,是你呀。”薑鬱娘恍恍惚惚走了過來,摸索著在靳思寒身旁坐下,像盲了眼的人一般。
靳思寒“嗯”了聲,便不再說話,她在等薑鬱娘。
靜默了好一會,像好不容易有勇氣般,薑鬱娘開口說話了,卻像自言自語:“……雲淮死了,昨天我們還在一起說以後要過的快樂……昨天!”
像是又受到刺激般,薑鬱娘聲音變的尖銳,“他!……怎麼可以不要我了呢?!怎麼可以……”
說這話的時候,她開始哭了起來,聲音淩亂的述說著,那些發生在這兩天的事。
靳思寒靜靜的聽著,沒有表情,現在卻是這個女孩唯一的依靠。
回藥店的路上,靳思寒習慣的將手放在腰間的牛皮小包上。
月光靜靜的灑在坊間,灑在人們的身上、心上。
可否暫借療傷,暫一忘懷?
靳思寒剛回到藥店,卻來了個不速之客——韓少延。
韓少延見她回來,慌忙迎了上去,溫文一笑道:“靳姑娘,不知姑娘可願去給一人治病?”
“女的?”靳思寒臉色平靜,眼神卻是寂然的,道:“這兩天我這不收外客。”
“不是外客,就住這城中。”韓少延急忙說道,像生怕她會忽然離去般。
“恩?”靳思寒邊收拾店鋪,邊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給他個機會似的。
“嗯,就是城東葉家的小姐,”韓少延以為有望,急忙道:“姑娘是知道的。”
靳思寒停下手邊的活,倚靠在櫃台邊沿,打量著站在不遠處的韓少延。她那樣子就像在告訴彆人:我就在這兒,你說服我好了。
韓少延愣了愣,忽然想起鬱娘曾經和他說過的話,忙道:“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仗勢欺人的富人家,可是瑞兒……葉小姐她很善良的……”
靳思寒不說話,開始收拾藥材。
韓少延說起葉瑞的時候,就想起她蒼白的臉龐,心裡有些隱隱的疼,又有些甜,“靳姑娘,無論如何,求你救救葉小姐吧!”
靳思寒頓了頓撿藥的手,漫不經心道:“葉家那個藥罐子小姐已經病的很重了,救她雖不是沒有辦法,卻並不容易……”
聽見靳思寒的話,韓少延猛然想起瑞兒丫鬟對他說過的話,不由插嘴道:“我知道的,姑娘,那你看看這東西對治好葉瑞的病有好處吧?”韓少延忙從懷裡掏出今兒向瑞兒先拿來的玉。
靳思寒接過韓少延遞過來的東西,觸手溫潤,甚至透著暖意,握在手中一會便讓人遍身舒暢,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就著燭火,靳思寒看清楚了手上的是一塊圓形玉佩,光線能很容易的透過它灑在靳思寒的眼睛裡。這是一塊質地上乘的玉佩,並且是一塊對體寒多病者有治療效果的暖玉。
靳思寒握著手中的玉,忽然就憶起薑鬱娘那日來詢問她的時候提起的那江湖郎中開的藥方,可不就是指的這種玉麼?
她微微眯眼,將手中玉佩遞了回去,“這是塊好玉啊,韓公子為葉小姐可真是花過不少心思啊!”她說這話的時候仍像尋常的語氣,卻不知為何讓人聽的心生寒意。
“那……”韓少延將玉佩收進懷中,想問靳思寒到底救不救葉瑞。
“你回去罷,我這要關門了。”靳思寒不容拒絕的站在門前,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當韓少延經過她身邊時,她緩緩的說了句:“雲淮姑娘昨天夜裡死了。”
韓少延整個人愣在當地,半天才抬頭道:“雲淮她……”
他本想問怎麼就死了,可是卻忽然想起鬱娘急著找他要玉佩的事,難道……
出了靳思寒的藥鋪,韓少延站在街口,心中仍不由翻騰,雲淮她死了?
怎麼會這樣,那個幼時寫起詩文來,他也比不過的女孩子怎麼就死了?
韓少延碰觸著胸前的暖玉,難道真是他?
不會的,韓少延遙遙頭,又想起了葉瑞,不由安慰自己般道:“況且真是那般,那麼這玉就更要留著了,雲淮她用不上了……不是要給需要的人嗎……”
韓少延這麼想著,漸漸走遠……
黑暗中,慢慢的走出一人,薑鬱娘。
夜風卷來涼意,卷的黑夜中的女子瑟瑟發抖,不由環緊了自己。
嗬!這就是他麼?
那個她愛了十多年的男子,這是他。
這就是他呀!
本來想向靳姑娘道謝,卻不想……
黑夜中薑鬱娘再也受不住那種窒息的感覺,猛的向前跑了起來。
夜漫漫,雲淮你看見了嗎?
那,還是我們認識的少延嗎?
黑夜中,風掠過的地方,揚起一抹碧色裙角。
大雨傾盆而下,一場晚至的寒潮,又給這世間到來多少改變?
雨中痛哭的女子,悲傷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其他。
直到上空的雨忽然停擺,有一絲溫暖靠近。
“姑娘。”
上空飄來的輕靈話語,打斷了薑鬱娘的思緒。她微微抬頭看見一抹碧色的裙角,再往上什麼都看不見,黑色的鬥篷掩蓋了一切。
執傘的是個女子,聲音柔軟,聽起來卻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那個人,”執傘女子輕輕的道:“你恨他嗎?”
薑鬱娘心生疑惑,她怎麼知道的?
但當時的她再也顧不得這些,嘶聲道:“恨!”
隻是一個單音,卻撕心裂肺。
那執傘的鬥篷女子笑了起來,溫柔道:“那麼,這個就送你吧!”
薑鬱娘感覺那女子低下身來,素白的手中握著白色的小瓷瓶,等她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