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溫月聲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管家與蔣嬤嬤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慌亂。
溫月聲再不受寵,她也是主子,是郡主,她若堅定要劉慎的命,今日劉慎還真可能活不成!
蔣嬤嬤後背浸出了冷汗,顧不得多想,慌亂道:“郡主三思!”
那雙冷眸複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蔣嬤嬤在陳氏身邊掌事許久,院內院外都頗有威名。
此刻卻心底發慌,強行鎮定後低聲道:“劉慎有罪,可夫人已有定論,您若非要執意如此,隻怕對您的名聲有礙!”
溫月聲不語,然越是如此,她心底越是惴惴不安。
想了想,咬牙道:“奴婢也是為了您的聲譽考慮,此處並非公主府內,人多眼雜,您剛回府,便要仗殺府中奴仆,落入貴人耳中,郡主怕是要擔上‘惡毒’之名!”
她這話一出,周圍倏然安靜。
蔣嬤嬤也知這話冒犯,但那劉慎是陳氏的陪房,若真叫溫月聲當眾仗殺,才是不妙。
她低垂著頭,眼角餘光見到溫月聲從軟轎內走出,素白纖細的手腕上纏繞著顆顆圓潤的佛珠。
她聽到溫月聲用沒有壓低半點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淡聲道:“我惡毒之事,你是今日才知道嗎?”
當下,蔣嬤嬤未能抬頭看她,就已經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一時間腳下一軟,險些跌坐在了地上。
“將劉慎杖斃,若再有為劉慎求情者,按其同黨處理,一並仗殺。”
輕飄飄一句話,卻叫此後所有想開口的人,均是閉上了嘴。
這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公主府後院。
陳氏剛在佛堂誦完經,便有人急色匆匆地趕來,將發生的事皆稟報給了她。
“夫人,眼下當如何?可要去請老爺回來?”
陳氏臉色格外難看,她抬眼看了下天邊,沉默許久後道:“不必了。”
“那劉慎?”
說話的管事見陳氏已閉上了眼睛,當下明白了過來,想要再勸,卻也知艱難。
隻得憤憤道:“這般無法無天,惡毒妄為,難怪永安王如此厭惡……”
“好了!”陳氏斥道。
管事當即閉上了嘴。
卻聽陳氏道:“晚間老爺回院,將人攔住,說我頭風犯了,讓老爺移步前院休息。”
溫月聲的佛經救了太後,便是回府第一日就仗殺了她的人,她也隻能避其鋒芒。
那邊,溫尋晚間回府,察覺氣氛不對。
讓人喚了管家,管家未到,陳氏身邊的人就已來稟了頭風之事。
溫尋皺下眉頭,待得管家一來,直接發問:“府中發生了何事,可是溫月聲又對嫡母不敬了?”
在溫尋眼中,陳氏母女皆柔弱,溫月聲乖張暴戾,總是趁著他不在府中,給陳氏母女氣受。
今日亦是如此。
管家麵色難看,今日之事,哪是一個不敬那般簡單。
他也不敢有所隱瞞,隻低聲將事情快速稟報了番。
溫尋聽罷,不可思議道:“什麼?”
杖斃。
倒不是說這事多難見,而是京城裡的小娘子皆愛護名聲,便是有些個惡奴,也不過打罵之後發賣出去。
乍一聽聞杖斃二字,連溫尋都怔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便是大怒。
“她滿口佛理,我還道是明事理了,卻不知她這般歹毒!”溫尋怒拍桌案。
這下也不必多問,就知道了陳氏頭風發作的緣由。
她是府中主母,這等事情已下了定論,溫月聲卻仍要越過她將那劉慎仗殺!
這等惡行,簡直是……
溫尋當即便要發作。
可抬步行至門邊,他動作卻是一頓。
在他眼中,女兒就該是溫玉若那種柔弱溫和,善良天真的模樣。
溫月聲此舉,他是不喜。
可溫月聲七日後就要進宮,又有佛經治愈太後的事,此時發落了她,那宮中貴人的臉麵……
溫尋沉下了麵孔。
恰逢溫玉若院裡的人來請,他猶豫片刻,還是先去看了二女兒。
溫玉若差人喚他,是因五日後是她的及笄禮,她想邀請一些貴人來府中做客,需得要溫尋出麵。
溫尋心不在焉地應答了小女兒的話,自溫玉若院子出來時,心中尚還有氣。
他欲穿過府中花園回前院,路過花園時,卻聽到了府中幾個婢女的聲音。
“……真是老天開眼!劉慎死不足惜!”
“噓,妹妹小聲點。”
“紅豆姐姐,我隻是太過高興了。那劉慎仗著是夫人的陪房,平日裡多少丫鬟曾遭過他迫害?”
“我上次是僥幸逃了,卻險些叫他打得半死,姐姐你卻……”
“這都是命。”提及此事,紅豆的聲音都帶著幾分荒涼。
怪什麼呢?若要怪,便怪她沒那個運氣。
“是啊,又有誰能想到,府中下人,人人都對郡主避之不及,可到了最後,卻是郡主將你我救出了水火之中。”
“二小姐平日裡那般看重紅豆姐姐,可當時怎麼沒有……?”
紅豆聲音發澀:“二小姐年紀小,尚不通人事。”
旁邊的丫鬟頓了片刻,後才道:“他若活著一日,於你我而言,便是無法掙脫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