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月聲照舊去了靜亭坐禪,趙嬤嬤放心不下,去了前院中打探消息,隻有穀雨跟在溫月聲身邊。
八月正是暑氣最熱的時候,今日卻起了風。
穀雨擔心溫月聲受涼,便折返回偏院取了個衣裳。
靜亭離偏院不遠,離府中花園則是更近一些。
這邊景色極佳,綠樹成蔭,是個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因而此前一直當成是涼亭使用。
今日鎮國公府受邀而來,溫玉若作為主人,自是要接待魏家兄妹和永安王的。
請佛的事情繁瑣,還有高僧主持。
院子裡人太多,溫玉若便領著他們到了府中花園遊玩。
進了花園後,她忽然想起了這處涼亭。
便讓底下的丫鬟取了棋子來,要在這涼亭內與蕭縉對弈。
對於溫玉若的要求,蕭縉是無有不應的。
隻他們一行人過來時,也沒想到靜亭內有人。
見靜亭四周掛了簾帳,還以為是府中丫鬟提前布置了番,方便他們在此處休息。
溫玉若挽著魏蘭芷的手臂,走在了後方,嬌笑著說著些女兒家的私話。
蕭縉則是和魏蘭芷的兄長魏蘅之走在前。
魏蘅之是鎮國公的嫡長子,自小跟蕭縉一起長大,如今入了朝後,也多是為蕭縉辦事。
他二人談論著公事,走到了涼亭前。
魏蘅之伸手去拉開簾帳時,蕭縉卻皺下了眉頭。
他發現亭子上的牌匾換了,走近了才看見,是一個碩大的靜字。
字跡縱橫,帶著磅礴的殺意。
是隻要見一次,便永生都不會忘記的筆跡。
正欲提醒,魏蘅之已經拉開了簾帳。
青色簾帳被風吹拂著飄了起來,亭內檀香浮動,冷淡至極。
溫月聲著一身月白色衣裙,未梳起滿頭青絲,且一腿盤坐,腳尖壓於另一腿膝蓋之下。
雙手覆於雙膝之上,是很奇怪的坐姿。
然蕭縉曾陪太後在皇家國寺內住過小半年,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佛家的半跏趺坐①。
溫月聲竟在此處打坐。
魏蘅之自然也認識溫月聲,隻他對溫月聲印象極差,當下便皺了眉頭,以為是溫月聲收到了消息,特地候在此處。
正逢穀雨匆匆行來,看到了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她嚇了一跳。
顧不得行禮,就快步進了亭中,將拿來的衣袍披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郡主怎麼在此處?”魏蘅之聲色冷淡。
溫月聲聞聲睜眼,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驟然對上那雙冷墨般的瞳眸時,魏蘅之神色微變了瞬。
那雙漆黑如墨的深瞳,仿若看不見底。
“打坐,看不見嗎?”溫月聲麵無表情地道。
魏蘅之頓住,他是看見了方才那一幕,但並不覺得溫月聲會是那種能靜心禮佛的人。
正欲開口,卻聽外邊喧鬨。
“是夏至姐姐。”穀雨忙道。
她口中的夏至,就是溫月聲來的第一日,與她共同坐在廊下,幾次阻攔她進屋查看的丫鬟。
外邊的夏至聽到聲音,便不顧阻攔地道:“郡主!奴婢有要事稟報!”
溫月聲起身至亭外,就見她一身狼狽,衣裙上有一塊臟汙,額發也被汗水打濕。
“何事?”
夏至過來後,才看見這邊聚了不少人,並且永安王也在。
她麵色變了變,但還是咬牙道:“方才郡主和趙嬤嬤都不在院內,前院來了幾個小廝,不由分說地就將書房佛像前的紫玉香爐拿走了。”
“奴婢阻止不及,還被領頭的王順推了一把,眼睜睜看著他們將香爐搶走!”夏至臉色難看。
夏至原是陳氏院裡的人,後來被撥到溫月聲身邊伺候,因陳氏的原因,被溫月聲厭惡,讓她一個大丫鬟,卻在院子裡坐著灑掃的活。
她心中不忿,對溫月聲也怨氣極大。
直到這些日子,溫月聲恍若變了個人。
穀雨自上次得救後,一直在溫月聲跟前伺候著,逐漸得了臉。
反觀她卻是一日不如一日,被趙嬤嬤隨便指配了一個打掃書房的活。
夏至此刻很是驚慌。
溫月聲院中那個香爐,並非尋常香爐。
那是慧怡長公主留下來的舊物,溫月聲從前性格暴躁,砸了許多擺件,卻從未動過那香爐。
如今被人拿走,她少不得要落個失職的罪名。
夏至總覺得溫月聲如今性情大變,早不似從前那般,她對如今的溫月聲,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因而才不顧一切衝到了靜亭,把事情告知溫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