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敏遙聰穎早熟,提早一年被父母塞進小學,後來因為成績優異還跳了一級。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彆人不一樣,高一的時候對樓上一個陽光的學長有了好感,自己也嚇了一跳。但他從小家教開放,讀的書又多,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開始還有些惶恐,後來就放開了。雖然因為顧慮沒有告訴孟家父母,但他總覺得如果以後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開放溫文的父母也是會諒解的吧。
所以當那個學長扭捏的向他告白時他沒有拒絕,當他彎下腰來想親吻他時,他也隻是順從的閉上眼睛,感覺到唇上那輕如羽翼的一吻。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文雅的父母那一刻的表情會是那樣可怕,一貫安靜的母親粗魯的想要將他拉走。他被父母從未見識的另一麵嚇得楞神,下意識的拉住了身邊同樣驚慌失措的男孩子的手。這樣的行為在孟家父母的眼中無疑就是大膽的悖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被紅了眼睛的父親一個巴掌打得踉蹌。那一巴掌那麼重,一向被父母慣著的他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十六歲的孩子,再怎麼早熟,也有磨不去的桀驁和叛逆。孟敏遙覺得自己十幾年的倔強,在那一刻被滅頂的失望,迷惑,憤怒和無意識的恐懼全部點燃了。他在父母勒令回家的嗬斥中,大膽而堅決地仰起臉,說,不。那一刻父親從前謙雅的外表更加遙不可及,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梗著脖子,臉色赤紅,幾乎真的是目眥欲裂。他的暴喝如他的人一樣,怒意噴薄而凜冽無情:“滾!”
孟敏遙安靜的盯著眼前的人,努力的想要確認,這樣陌生的人真的是自己的父母。然而卻在一片死寂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涼寒。
他一動不動。好像聽不到身邊的學長掙紮著解釋,聽不到母親尖銳的質問,卻聽到了父親聲嘶力竭的嗬斥,一聲一聲的孽子,和,滾。
他一向驕傲。自身的教養和多年的優異,給予他不可折損的驕傲。他就像未經世事的生鐵,脆而剛烈。他不能忍受這樣近乎折辱的粗暴對待,哪怕對象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所以選擇了轉身。甩開欲拉住他的學長,聽到母親在身後的動靜,是想追上來麼。卻被父親製止了,他喊,讓他滾。
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了記憶裡的那個巷子。心,一點一點冷下來,終於歸於寂靜。他記得在走出很遠以後回過頭去看那個巷子,沉潛的夜幕讓人影氤氳成了一團一團模糊的陰影。他什麼也看不清,但覺得很遙遠,那裡遠得像另一個世界。
孟敏遙是極倔強的人,在漫長的奔波裡不是沒有想到過諒解,放棄,卻從來沒有回頭。一個被父母傷透心的孩子,自此離家七年。他不是無情,但怎樣的痛不可擋,總被絕望和無法理解的執念湮沒無聲。
七年。想來家門口的那些小桃樹早就成材結果了吧。
他覺得迎麵而來的風拂在臉上分外的涼,微一抬手,才發現已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