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無救就好整以暇地坐在涼亭裡,似笑非笑地看著沈知寒:“沈大人這般好的功夫都用在不請自來上了。”
沈知寒無視他夾槍帶棒的譏諷,一路走到他麵前:“你這府裡的下人這麼沒有眼力見,早知道我也掰斷他們的手臂好了。”
謝無救眯了眯眼睛,靠向椅背,隨意地攤了攤手:“沈大人請便,就算是把他們殺了我也沒什麼意見。”
沈知寒回嗆道:“若是我要殺了你呢?”
謝無救這才懶懶地抬起眼皮,有了些興味:“沈大人先說說怎麼個死法吧
沈知寒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貼到了謝無救的臉上,慢慢地用刀麵的冰涼刺激著他的肌膚,看著上麵的絨毛一根根立起。
“在謝掌印的臉上劃上幾十道口子然後流血致死怎麼樣。”
謝無救原本遊刃有餘的笑容僵在臉上,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的後背也開始逐漸挺直。
他的目光有些凝滯地望向沈知寒,帶著一些不可置信的錯愕:“沈指揮使這是什麼意思。”
沈知寒看到謝無救的反應,心裡更加確信了那個讓秦鏡毀容之人就是他。
“隻是想要提醒謝掌印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的道理。”
謝無救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一顧:“像我們這樣的人,本就沒有什麼輪回。”
沈知寒笑了笑,手腕輕輕轉動了一下,緊貼著謝無救臉龐的便從刀背換成了鋒利刀刃。
眼見沈知寒真是動了想要劃花他的臉的心思,謝無救連忙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沈知寒目光灼灼,言語間帶上了一絲狠戾:“謝掌印倒是很寶貝自己這張臉。”
“那當初動手毀了秦鏡容貌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謝無救脖間的青筋微微突起,沈知寒確實用足了力氣在與他較勁,要將刀刃按到他的臉上。
在聽到秦鏡名字的一瞬間,他怔愣住了。僵持的手愣在半空中。
良久以後他突然嗤笑出聲,喉間壓出的聲線都在微微顫抖著,像是極力在克製內心的不甘一般:“原來你是在為了他打報不平啊。”
“我說呢,一貫清冷自持的沈指揮使會這麼失去理智的闖我府宅,還揚言要殺了我。”
“原來都是因為他。”
他的言語間逐字逐句開始染上怨恨,扭曲地好像浸在鴆毒裡,開始翻滾沸騰地冒著陰毒的氣泡。
他抬眸,眼框已經開始逐漸染上了猩紅,眼裡的憤恨像是要擠出血來一般。
“你不妨去問問他,問問你那個聖潔無瑕的小神官,我變成一個閹人都是因為誰。”
“因為誰所謂的正直,毀掉了我的人生。”
說著說著,謝無救的眼底開始積起淚水,卻始終倔強地不肯讓它從眼眶滴落,隻是拚命的強忍著。但是聲線已經近乎哽咽,他低聲呢喃道:“我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資格。”
“知寒…..求求你….”
“我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如果我再沒有這張臉…..我又如何…又如何能夠…..”
沈知寒不知道他藏進喉間的下半句是什麼。謝無救沒有說出來。
隻是睜著滿含淚水的眼睛看向她,眼睫輕輕地顫動著,仿佛一隻蝶翼受損的蝴蝶,隻能微弱地撲動著雙翼,美麗又破碎。
沈知寒沉默了,謝無救第一次在她麵前流下的淚水,似乎也淌到了她心裡一般,帶著些鹹鹹的苦澀,將她的心臟泡的有些皺皺的。
但還沒等她問出口,養心殿著火之時,謝無救和秦鏡同先帝在一起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無救就趁著她晃神之際,猛然拽著她手中握著的刀柄,將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一刀一刀又一刀。
像是不知疼痛般,謝無救麵色瘋狂地將刀刃插進自己心臟上方的位置。
沈知寒大驚失色,他的力氣突然變極大,像是帶著必死的決心一般在傷害著自己。沈知寒連忙用另一隻手鉗製住他的動作。
謝無救的胸口被匕首捅得血肉模糊,他咳出口血來,鮮血殷紅的印跡順著他的嘴角淌下,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沙啞:“知寒這下你滿意了嗎。”
“你若是覺得我欠了他,那我便還給他。”
“隻要你滿意,就算是殺了我也可以。”
“唯獨你不能是那個動手的人。”
沈知寒不可置信眼前這個鮮血淋漓,淚眼婆娑卻還在不停地苦苦哀求的人會是一貫冷血、目空一切的謝無救,他居然會在她這個死敵的麵前將驕傲踩在腳底,將自己變得如此無助又可悲。
她登時沒了質問的勇氣,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到地上,根本來不及思考,也顧不得自己的語氣變了調,驚聲高喊:“大夫!大夫!快去把大夫找來。”
謝無救看著沈知寒露出平生難得一見的慌張時,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