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交(定稿) 她早就長大了。(1 / 2)

滄海九重約 一度君華 3668 字 8個月前

伏苓領著九溟,一路進到後堂。可惜草堂病患太多,後堂也不清靜。伏苓想了想,索性推開一扇房門,將九溟迎進去。

九溟入內之後,發現這是一間臥房。竹榻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床頭矮櫃上還放著幾本醫書。靠近窗邊有一案一椅,案上花瓶裡插著一枝乾花。

九溟用手撥弄了一下,那花香清苦又回甘,想來也是什麼特彆的藥材。她卻並不認得。

“少神且稍坐片刻,我這就去請先生。”伏苓奉上茶水,姿態恭敬。

九溟應了一聲,隨手取出袖中蝙蝠,交到伏苓手上:“讓你家先生為它治傷,彆讓它死了。”

伏苓忙雙手接過,笑著說:“少神放心。您的囑托,先生向來不敢馬虎的。”

他打趣了一句,見這蝙蝠確實傷重,倒也不耽擱,雙手托著這“病患”出了門。

九溟也不惱,自在桌前坐下。

這臥房她是熟悉的,早些年,她甚至常來。臥房的主人也並不避諱,任由她裡裡外外地瘋玩。他精心培育的藥草,因為顏色太鮮豔,九溟剪來染指甲。

他最珍愛的砭鐮,九溟當刀具使。

——他那些旁人碰都碰不得的物什,若到了她手上,也就百無禁忌。

他們曾有過這樣要好的時刻。後來,木鬼長夢成了名滿天下的小槐醫仙。九溟也披上了一張畫皮,成為大海豔名遠播的神女。

木鬼世家瞧不上拋頭露麵的九溟,不願木鬼長夢與她扯上關係。而九溟這張畫皮,又需要保持一個表麵潔淨。於是,這桐葉草堂,她漸漸地就不來了。

總角之交,相濡以沫。到最後故事無以為繼,連添油加醋的閒話也如灰燼般熄滅下去。如今的小槐醫仙和神女九溟,明麵上已經鮮少來往。

隻是木鬼世家新出的丹藥,海洋永遠優先展示。而九溟用以賜福的靈丹,一直由小槐醫仙特殊煉製。

臥房裡,竹簾半卷。陽光斜斜地探進來,鋪出半室光明。

九溟呷了一口熱茶,房外沒有動靜,她便開始犯困。一旁的青竹榻似在召喚,她脫了鞋襪爬將上去,順手扯過薄被蒙住了腦袋。

窗外天光儘斂,世界仿佛也陷入了寂靜。她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草堂外的聲音並沒有打擾她,於是這一覺竟然無比踏實。

九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人輕輕理了理她蓬亂的頭發。奇異的香氣鑽進鼻子,她用力嗅了嗅,這才睜開眼睛。

“醒了就起來。”一個聲音清潤硬朗,氣息渾厚,帶著醫者對病患那種天生管束的口吻。

九溟擁被坐起,仍舊打著哈欠。她雙臂後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才向那人看去。木鬼長夢木簪綰發,一身青衫不知洗過多少次,略微發白。他身材高挑清瘦,五官棱角銳利,因為老是皺眉,整個人便顯得嚴厲有餘。

此時,他站在窗前,麵前的書案上擱了一個瓦罐。九溟嗅到的香氣正是這瓦罐的熱氣蒸騰而來。

九溟翻身下榻,滿頭青絲散發如雲。因為睡眠充足,玉白臉頰泛起兩朵紅雲。

“做了什麼好吃的?”她湊到桌前,伸手就揭瓦罐的蓋子。

“小心燙!”小槐醫仙伸手去擋,她好歹弱水少神,這麼一點溫度自然是傷不了她。但小槐醫仙對她的關照就這麼事無巨細地持續了兩千年。即便多餘,也習慣了。

但,即便如此,仍是晚了一步。九溟嘶哈一聲,將蓋子丟桌上。隨後,她滾燙的指尖捏住了小槐醫仙的耳垂。

“燙死了燙死了!”她連連吹氣,也不知是吹小槐醫仙的耳垂,還是吹她被燙了的手。

木鬼長夢撥開九溟的手,耳垂卻仍是沾染了她的溫度,燙得耳根都開始發紅。

“你體質孱弱,日間更不該久睡。”他忽略耳垂的火熱,用小碗將裡麵的藥膳舀出來。

九溟一聽這話,立刻就倒開了苦水:“你以為我想啊?鬼知道昨天晚上我經曆了什麼!”一想到昨晚的情話一萬句,九溟氣得心梗,“該死的太古神儀。”

她喃喃咒罵,小槐醫仙把藥盞遞到她麵前,問:“太古神儀?”

九溟端著碗,一臉痛苦地將太古神儀的事說了。小槐醫仙頓時麵色凝重:“如此至寶留在海洋,是禍非福。”

“唉,這我還能不知道嘛……”九溟嘀咕了一句,拿了小瓷勺,這才看向盞中。隻這一眼,她就皺起了眉頭:“怎麼有藥薑啊。”她撥了撥藥膳,頓時擱了勺子,興致大減,“我不吃藥薑。”

小槐醫仙嘴角微勾,加重語氣道:“既然體弱,就不應挑食。”

九溟側過身去,給了他一個背脊:“既然知道人家體弱,還不做點人家愛吃的。還是說桐葉草堂病患太多,小槐醫仙終日繁忙,早忘了我愛吃什麼。”

她語聲酸中帶澀,賭氣不肯看他。

小槐醫仙長歎一聲,自用勺子舀了藥膳,轉到她身前,輕輕喂過去。四目相對,他目光幽深如碧潭,似能吸人魂魄。九溟移開目光,不情不願地嘗了一口,可藥膳入口爽滑香濃,並沒有藥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