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話信手拈來,太古神儀十分受用,問:“既然如此,你是否可以為本座展示你的體魄?”
……有病。九溟從沒見過,有人能把如此厚顏無恥的話說得這般義正辭嚴。她皮笑肉不笑,道:“大人不可著急呀。靈長類都是成親之後才……才展示體魄的。待到後日,你我結契之後,體魄什麼的……自然是能看的嘛。”
“真是麻煩!也罷,那本座就再等一日。”太古神儀神情惱怒,卻不再相逼,一副“本座乃通情達理之器”的模樣。
九溟不想旁生枝節,哄著他說:“大人,小神往日夜間經常睡不安穩。近幾日幸得大人陪伴。今夜,小神想與大人紅繩係腕,並肩同眠。好不好嘛?”
“紅繩係腕?”太古神儀皺眉。九溟當然要係住他的手腕——昨晚他喂了自己一粒助眠丹,跑去昆侖神山,跟白藏靈尊打出了足足兩頁紙的賬單!!
她晃著他的手,聲音柔之又柔,末尾還轉了個花腔:“好不好嘛大人……”
太古神儀對她的夾子音頗為受用,當即道:“罷了!你的要求雖然無理,但是本座求偶不易,應允便是。”
九溟毫不猶豫,立刻伸手。旁邊海族立刻奉上一根紅絲帶。九溟有心係住他的右腕,但對星月髓實在心有餘悸,索性便將自己右腕和他左臂相係。
及至入睡的時刻,太古神儀又喂了她一盞煉神眼的靈泉。九溟喝得一臉麻木。但好在,喝完靈泉,太古神儀便與她肩並肩躺到了水晶榻上。
同眠雖然尷尬,但想到那無端支出的兩頁靈銖,九溟又覺得千值萬值。
身邊的太古神儀在不言不動的時候就毫無生氣。九溟餘光瞟他,卻見他雙目閉合,整個人連呼吸也無。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睫毛濃密纖長、鼻梁高挺、雙唇飽滿。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相貌。
可因為太過完美,反而失之自然,如同金身玉像,應遠供於宮觀,而非行走在人間。
接連兩日的相處,九溟知他性情,也不太害怕。但若要入睡,卻也是不能的。她素來覺淺,彆說身邊睡了一個太古神儀,哪怕真是擱了一卷字典,她也是睡不著的。
她按捺著並沒有動,旁邊,太古神儀的聲音卻確實響起:“你若睡不著,本座可以帶你外出遊玩。”他聲音傲然,一臉對愛侶的寵溺慷慨。
“不必!”九溟果斷拒絕,“我困倦已極、立時入睡。”
“哼!本座對你慷慨大方、一擲千金,你卻如此不知好歹。”太古大人十分不滿。
……你是一擲千金,可你能不能擲你自己的金?這好歹誰愛知誰知去,我反正不知。九溟默默腹誹,嘴上還是甜甜糯糯的:“大人!我們既然要結契成婚,當然要為將來做打算呀。勤儉節約才是持家之道,一擲千金什麼的,完全沒有必要。”
太古神儀不以為然:“本座隻知你富有,萬不知你竟如此吝嗇,哼。”
“我吝嗇——”九溟想起他白日惡行,想要爭辯,但很快又咽下這口氣——還有一天,再忍他一天。她嬌聲說:“好吧,我吝嗇。睡吧睡吧。”說罷,她放緩了呼吸,假裝睡著。
太古神儀閉上眼睛,又等了一陣,忽道:“你若實在難以入睡,本座可以為你再寫一丸靈丹。”
九溟裝不下去,忙微微側身,將頭貼上他肩頭:“大人陪在小神身邊,就是世上最好的靈藥。”
情話摻了蜜,連字典也愛聽。太古大人哼哼了一聲,突然說:“本座也覺得這樣很好。”
“什麼?”九溟微怔。
太古神儀輕聲說:“從前,本座終年獨宿於鳳凰銜書台。九萬年殿宇森森,並無人可以說話。所以,本座覺得今夜這般,很好。”說話間,他向九溟這般靠了靠,道:“本座可以與你一直如此,直到你道消神隕。以你眼下的修為,隻要本座精心飼喂,大約有六萬年壽命……唔,六萬年,雖然短暫,但本座可以與你做很多事。我們可以衍育後代、周遊宇宙……待本座化器為人,我們可以像一對靈長類夫婦一樣……”他想起九溟日頭形容孤鸞峰的詞,直接拿來:“白首並蒂、恩愛不疑。”
他睜開眼睛,注視著內殿穹頂,開始計劃二人的一生。
九溟微笑聆聽,並不答話。她不想了解他,無論是他重鑄右臂的痛苦,還是九萬年的孤獨。
——對於一個必須要出賣的人,何必共情?
她就這麼聽著太古神儀說話,不知幾時,忽地睡了過去。夢裡,她靠在另一個人肩上,嘻笑著道:“等我長大,我就嫁給你,我們生四個孩子,大的那個,叫木鬼寧安。第二個叫木鬼寧思。剩下兩個的名字,就交給你去取。你一定能想出世上最動聽的名字。等到我們壽終身殞,就埋在桐葉草堂這竹林之下。共一棺一墓一碑,享一香一紙一燭……”
身邊人木簪束發,青衫落拓,他安靜聆聽,一言不發。
於是她用頭頂蹭了蹭他的頸窩:“好不好嘛,長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