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早朝,裴衍如常去往內閣處理公事,麵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可隨著夜幕拉開,遲來的晚潮或許更具狂瀾。
當然,在得知自己帶去的女子一夜未歸後,裴池坐立難安了一個白日,連聞氏跟他談小夕梅的事,都愛答不理。
聞氏本就慪了一腔怒火,加之被如此敷衍,怒從中來,揮手打碎了妝台上的珠寶首飾。
珠翠散落一地,劈裡啪啦滾落四處,足見屋裡的女主子有多生氣。
“鬨什麼鬨?”裴池沒好氣地翻個身,繼續躺在床上,無精打采中透著一絲未知的恐懼。
自小,他就對那位眾人口中霞姿月韻的長兄充滿戒備,反倒與脾氣不算好的二哥走得近些。
在他的印象中,真實的長兄,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做事從不吃虧。倘若那女子今早容光煥發地走出內閣,自己算是賭對了長兄在情/愛麵前也不過是個俗人。可至今,還沒收到那女子的回信,又聽門侍說起長兄昨晚回府的事,說明搞砸了。
一方心虛時,另一方越按兵不動,越能製造壓抑的氣氛。裴池有些受不住這樣的煎熬,一連歎了幾口氣,對妻子更是沒了耐心。
聞氏氣得手抖,還有些反胃,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最後轟裴池去了書房,眼不見心不煩。
戌時二刻,裴衍從府外回來,先是去了楊氏那裡請安,其間沒有提及昨晚的事,隨後回到素馨苑,靜靜坐在秦妧身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昨晚的尷尬猶在,秦妧燒著耳朵低頭做女紅,嬌美的容貌更顯豔麗。
“昨晚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聲抱歉。”
靜默許久,裴衍開了口,聲音已恢複了清朗。
秦妧搖搖頭,他們本就是夫妻,若非有裴灝的事橫貫其中,也不會使她邁不過心坎。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秦妧轉頭去瞧,而裴衍還保持著靜坐的姿勢,似乎猜到了來人是誰。
“世子,人帶來了。”
久不現身的承牧將裴池像牲口一樣丟在客堂的地上,並沒因為他是侯府三爺就手下留情。
裴池狼狽不已,起身時拍了拍衣擺,確認自己得體後,拿手點了點承牧,既恨又無奈。
論拳腳功夫,誰會是承牧的對手啊!
眼下還有更棘手的事,他隱去不悅,恭恭敬敬給裴衍鞠了一躬,“大哥,小弟昨日吃酒吃糊塗了,開罪之處,還請......”
“是很糊塗。”裴衍背靠榻圍,轉了轉食指上的嶄新銀戒,從炕幾的抽屜裡拿出一封信函,丟在了裴池腳邊,“你不是一直想曆練一番,也好在朝堂上大展拳腳。”
裴池心口一縮,這個時候談及此事,定然不是好事啊!
他彎腰撿起信函,“這是......”
“想曆練要先學會吃苦,在父親和母親的眼皮子底下不利於磨礪,還是去樂熹總兵府從打雜的做起吧。”
裴池知道開罪了長兄不會有好果子吃,可沒想到長兄能做得這麼絕。
“大哥說笑了。”
“你覺得我像在說笑?明日啟程。”
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裴池較起真,“若小弟不去呢?”
裴衍低笑,“不是還有承牧麼,他陪著你去。”
陪,按著承牧的狠勁兒,與押解犯人能有何區彆?
裴池怒火漸起,將信函擲在一旁的桌上。
“不去!”
“嘩啦——”
隨著裴池發出拒絕,承牧拔出的佩刀,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狗仗人勢的......啊!”
沒等裴池罵出聲,額頭被一本厚厚的書籍砸中。書封是竹子所製,砸在頭上猶如石頭。
裴池眼前一白,捂著額頭後退,差點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出手傷人的裴衍。
長兄為一個下人傷了他?!
隻聽裴衍冷調開腔,帶著警告,“你記著,在為兄這裡,有三個人不能招惹。承牧算一個,另兩個是衛老夫人和你大嫂。”
靜靜目睹一切的秦妧看向裴衍,心湖泛起漣漪。
裴池憤憤不平,作威作福慣了,哪受過這等氣。他隨手操起桌上的茶壺,砸向了承牧。
不是不能招惹麼,他偏要試試看,看他堂堂侯府嫡子,動了一個隱衛能有怎樣的後果!
可沒等手裡的茶壺砸出去,眼前忽然閃現一道月白身影。
緊接著,肚腹一痛,整個人飛出了門外。
疼痛難忍,可他還是堅持爬了起來,抹掉牙縫中滲出的血,也不再顧忌兄弟之誼,當著素馨苑的仆人們,怒指裴衍,“一個承牧,看把你在意的,都親自動手了。可你對二哥呢,有擔心過嗎?二哥至今下落不明,身為長兄,不動用勢力竭力尋找,卻急著娶了二哥的女人,是不是暴露出了心底的貪欲,啊?!”
動靜鬨得太大,很快傳到了楊氏和聞氏耳中。
婆媳前後腳趕來,在看見滿嘴是血的老三時,楊氏怒喝一聲,示意裴衍出來見她。聞氏直接抽泣起來,控訴長子欺負三子、侯府欺負她這個兒媳。
楊氏沒工夫寬慰她,直接走到房門,用身體擋住了小兒子,問向走出來的長子,“有什麼事不能商量,非要動手?”
裴衍語氣稍溫,“母親可以當麵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