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發作業的時候,忍不住翻看鄭易之的作業本。一頁頁都有紅X,分數少的可憐,我氣得咬了咬唇。因為李遠在我背後小聲的嘀咕,“聽說,那個小胖子連二位數加法都算不過來……”
上數學課,我蹬著前排鄭易之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恨不得盯出個洞來。半天發現,他不玩橡皮不瞌睡,一直很認真……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了,上午的課又結束。鄭易之回過頭來,興奮地說:“景吾,我們吃飯吧……”
“就知道吃!”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就看到他撅著嘴低下頭去。
“哎呀,吃飯。”我碰了碰他的手,看著他抬起來的臉,笑著說:“媽媽今天做了雞蛋火腿,給你吃。”
他委屈的表情馬上退了下去,換來一個憨憨的笑,從書包裡拿出饅頭,麵朝著我開始咬。
“當當當~,雞蛋火腿!”打開保溫飯盒,我往易之身邊推了推。
“恩,好香哦~”易之伸過手來,作勢要抓那個火腿。
我眼疾手快,打掉他的手,有些小生氣,“不能用手抓,不講衛生!”
他縮回手去,怔怔的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看到水汽蒙上了他的眼睛,眨眨眼他還是撅著嘴巴安靜的看著我,沒有哭。
“呐~”我夾了一筷子菜,伸到他嘴邊,示意他吃下去。
鄭易之很開心,咬一口饅頭吃一口菜,腮幫子鼓鼓的,我忍不住上去輕輕的捏了捏,然後看著他笑了。我一直想要個弟弟,如果鄭易之能再聰明點,就好了。
鄭易之的爸爸在工地給人家蓋樓房。每天走的很早,回來的很晚。
早上上學的時候總有朝陽,放學回家的時候總是有夕陽。朝陽的時候媽媽會把飯盒給我送我出門,夕陽的時候媽媽也會在樓下等我回家,但是鄭易之每天都是一個人,因為他沒有媽媽。
那時候我經常把鄭易之帶回家去,教他做題目,有時候也會因為聽幾遍都不明白的他生氣的不理他,但是我聽到他說,景吾很聰明啊,我本來就傻傻的……我心裡沒來由的難過。
“你是笨是笨!”自動鉛筆被我戳進去了,我又壓了幾下筆帽,在紙上給他列豎式。
教他做完作業往往都到天黑。
他往樓下跑的時候我總是想要留他吃完飯,記憶裡我這時候不在家媽媽總是出來找我了,而鄭易之一直都是一個人走夜路。
媽媽給了他一個小手電,讓他照明;還給他準備了一個飯盒,給他裝和我一樣的午飯。
他學會了洗乾淨手才拿饅頭,也學會了算算術……在我學會叫他易之的時候。
我的媽媽是個會計,所以即使我們家因為爸爸的原因不那麼富有,仍舊可以過像樣的日子。
轉眼就是冬天,外麵下了很大的雪。樹葉早已掉光,光禿禿的樹枝被雪壓著,低了很多。老師說第二天期末考試,所以下午不上課。
等易之收拾好書包,我拉著他的手,踩著積雪往回走。鵝毛般的雪花,飄下來沾到他長長的睫毛上,瞬間就化成了小水珠。眼睛一眨,那水珠隨著動作顫啊顫,卻怎麼也不掉下來。看著他凍得紅紅的臉頰,我把圍巾帽子摘下來給他戴上,還不忘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給他蓋住耳朵。
“看你,都凍的流鼻涕了,臟不臟啊?”話語剛落,就看到他憨憨的笑,凝結在凍僵的臉上。我掏出媽媽給我放在口袋裡的手絹,輕輕的給他擦掉鼻涕,然後惡作劇的狠狠捏了他的鼻子一下。
易之的鼻頭凍得很紅,撅著嘴巴表示抗議,末了問我:“景吾,你不冷嗎?”
看著他哈出來的白氣,我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到了家門口,我才想起來早上換了媽媽縫的新棉襖,鑰匙忘在了舊衣服的口袋。易之站在門口的石頭階梯上,仰頭看著我,問,“忘記帶鑰匙了嗎?”
“呀,怎麼辦?忘在衣服裡了。”懊惱的扒扒頭發,我依著門,看著雪花往下落。
“阿嚏!”易之揉了揉鼻子,接著縮了縮脖子。
“你在這等著,我去問媽媽拿。”沒有等到他回答,我拔腿就往媽媽的單位跑。包工頭安排易之的爸爸去臨城的工地乾活,可難壞了鄭叔叔。媽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自然而然的讓易之到家裡來住,好讓鄭叔叔放心搬去工地。所以,我們不能讓易之回到夜裡沒人的家裡,何況他們家已經半個多月沒有生火了。
好不容易到了會計室,意想不到的是看到媽媽被一個女的拽著頭發,凶巴巴的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