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就見那個凶悍的女子在油燈下握著毛筆劃拉著什麼。
瓷白的臉龐被黃色的光暈染上一層羊脂玉般的蜜色。
聽見推門的動靜,女子頭也不抬。
魏子騫悄默聲息地走到床邊,脫了鞋上床,正要躺下睡覺。
女子卻突然出聲打破了這個冬日寂靜的夜晚。
“魏子騫,你明日給我弄一張書桌放在這裡,沒有書桌太不方便了。”
魏子騫抬眼看去,說話提要求的女子依舊沒抬頭。
是什麼讓她求人都說得這般隨意,這般自信又理所當然的?
他又看了一眼她的側臉,這人好像沒有把白日的事放在心上,也沒有要與他說的意思。
也好,一回家,家裡就有兩人找他說了同一件事,他也不想再重複聽一遍了。
屋裡久久沒有等到回應聲,葉惜兒終於停下了筆,抬起頭往床那邊看去。
“我跟你說話呢。”
“嗯,有時間再幫你弄。”
“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這幾日都沒有。”
“不行,你明日就抽時間給我弄張書桌。”
葉惜兒一錘定音,不再囉嗦,吹了燈上床睡覺。
爬進去經過他時,語氣不客氣道:“誒,你讓讓,腳放下去。”
葉惜兒躺進被子裡,總覺得鼻尖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百合花香味。
這種味道很淺很淡,一會兒又消失了,讓人以為是錯覺。
過了一會兒,又絲絲縷縷地鑽入鼻尖。
又有些像剛踏進花店那一瞬間的清幽花香味。
在冬日暖和的被褥下聞著尤其舒心。
葉惜兒拉起被子仔細嗅了嗅,早上她一個人在被窩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錯覺。
她把目光放在旁邊的男人身上。
裝作不經意間翻身靠近他一點時,使勁一吸。
是從他身上傳來的那種清清淡淡花香無疑了!
葉惜兒有些不解,一個大男人身上的味道那麼女氣做什麼?
像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
她有些期待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鼻尖上聞了聞,又悻悻然放下了。
葉惜兒在黑暗中瞪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難聞死了!
“魏子騫,家裡還有被子嗎?我想和你分開蓋。”
魏子騫的聲音有些模糊,像是快睡著了:“沒有。”
“你們魏家真有這麼窮?多餘的一條被子都沒有?”
“嗯,很窮。”
葉惜兒好奇兮兮地打探道:“你們沒有藏一些家底嗎?比如一些玉佩呀,首飾呀,金錠子啊?”
“沒有,都抵債了。連我娘和巧兒的首飾都典當了。”
魏子騫翻了個身,背對著葉惜兒,嗓音在黑暗中有些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
“有這麼慘嗎?你爹一個人可真能造。”
葉惜兒靈光一閃,賊兮兮道:“既然家裡這麼窮,那我也出去賺銀子。”
“我賺了銀子拿回來給家裡買五花肉,怎麼樣?”
“你?怎麼賺?”魏子騫故作不知。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自然有我的道。”她就差得意地搖晃起腦袋。
“你的道?那到底做什麼?”
“當媒婆,給人說媒。一單謝媒錢應該夠買肉吃了吧?”
魏子騫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她的方向,隻能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你會做媒婆嗎?知道該怎麼說媒嗎?”魏子騫持懷疑態度。
“那是自然!”葉惜兒怎能讓人懷疑她的技術,答得是相當有底氣。
“說起來,我家也算是媒婆世家了。我姥姥是媒婆,我娘是媒婆。現在我也是媒婆,怎麼就不行?”
“今日我還去了城北說媒了呢,女方很信任我。”她語氣得意。
“明日一大早我還要早些起來,要去清風鎮跑一趟,可忙著呢。”
“清風鎮?比去百花鎮還要遠一些,你一個人去?”
“是啊,我去說媒,還能有誰陪我去?”
“不若你叫上巧兒一起。”
葉惜兒用一種不懂事的眼神看著他,即使在床帳中視線不明顯:“巧兒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跟我去男方家說媒?像什麼話?”
“再說了,我是去做正事兒,不是去玩。”她可是有正經事!
“去男方家?”魏子騫皺眉。
“是啊,今天去了女方家,自然得去看看男方家。順便看看他對女方有沒有興趣,才能繼續往下進行啊。”
看看她做事多有條理性,才第一次說媒就能這樣獨當一麵。
魏子騫心裡有些不讚同,但他沒有立場去阻止。
隻得淡淡地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再出聲。
“你怎麼不說話了?睡著了?”葉惜兒轉頭去看他,長發在枕頭上摩擦出沙沙聲。
男人並未回她。
葉惜兒撅了撅嘴,還在聊天呢就睡著了。
她還想跟他詳細地說說她是怎麼一步步計劃的呢。
她可不是隨隨便便不負責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