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調到皇上身邊,真正在做起了他的近身侍衛。
在為寢宮守值的第一天,侍衛統領將他叫了去,問他道:“你可知道做為一名侍衛,最終的職責是什麼?”
他說應是巡查值夜,站班立崗。
侍衛統領說,並不完全如此。做為一個近身侍衛,最大的職責是,以己之命,換皇上之命。將己命獻出,為皇上續命。
他沉吟,而後沉聲道,我懂了。
……
花叉恪守職責。在寢殿外披星戴月,為那人守得每一個朝露初凝,每一個暮色四沉。
那人又不認得他了。他忘記了他叫花叉,他隻是忙於國事,忙於一個叫春明的男子,春明,朝臣,大秀文帝年間已酉科探花,舉止風流,為人素雅。心中治國安邦之才,筆下指點千古春秋功過。
春明,立於秀文帝旁,仿似春梅,倚修竹而怒放。正是同是風物造化,而聚首於高天風雲。
花叉站於德陽殿下,看著秀文帝牽春明的手,同進。直到朝陽升起時,同出。
一日複一日,時光就這麼過去。
……
秀文帝光佑三年,西方戰事起,秀朝邊界屢屢被異族所犯。
秀文帝曾派七員大將征西,都無功而返。
最後,一大臣在朝堂上說,戰事不平,乃是陛下隻想安享安逸之過。陛下應率眾臣禦駕親征,以振軍威,以揚天德,如此,異族被陛下威名所攝,定會不戰自降。
秀文帝準了奏折,於是親帶八十萬大軍出征。
萬料不到這一戰,就是一年。
一年間大小戰事無數,雙方各有勝敗。
直到三日前,他們被敵人誘到此樹銀穀,中了敵人埋伏。
戰士們浴血廝殺,一次次想從穀裡衝出去,但每次都被打了回來。異族想放馬穀中,將秀朝兵士踩踏乾淨,一次次被擊退了回去,戰事膠著。花叉在激戰中,丟了他本應為之舍命的皇上。
三天下來,大群大群活著生命,灰飛煙滅,最終隻剩下遊離的個體,在做著最後的搏殺。
他憑著從野獸身上學來的本領,成為還立著的個體。他持著妖眼刀,在人群中找尋。
但是人群大多死了,沒有誰能告訴他些什麼,也沒有人能為他指一條路徑。
他隻是跌跌撞撞的走著。看到敵人的屍首,就用刀割些肉放進嘴裡。
這些肉讓他保持著越戰越勇的勇氣與不會倒下的力氣。
……
前方迷霧中,突然出現了一簇紅纓。
花叉凝了凝眼神,努力向那個方向瞧。
是的,是紅纓沒錯。
那是己軍。
花叉叫了一聲:“誰在那裡?”
結果聽到寶劍出匣的聲音。
還有駑箭,破風而來。
花叉用妖眼刀格開那些駑箭,剛想說是自己人。
就已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花叉,彆射他。
居然是秀文帝。
隔著霧,又隔著似乎是生死都不能猜破的距離,他居然認出了他,又叫出了他的名字。這是真實,但有時候,這種真實,來得像一個奇跡。
花叉往前撲倒,皇上!!
隻是兩日沒見,秀文帝瘦了,頭發再度披散下來,他一向乾淨的臉上全是血汙。
他依舊穿著龍形鎖子甲,底下的戰袍被血濺過,被火燒過,又被汗水濡濕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明黃色。
文秀帝有一雙平和的眼睛,此時依然足夠平和,他微笑著道:“花叉,朕就知道,就算敵人再凶狠些,人數再多些,也奈你不得。你可是朕跟前的第一勇士。”
花叉沒有說話,隻是豎起耳朵。他聽到了異動,像是野獸的逼近。
有危險。花叉說著話,抬首看身前的景況。秀文帝身旁隻剩下十幾人。
站在跟前的兩人,一個是春明,另一個看樣子似乎春明的書僮。
花叉倒是記得他曾見過,好像叫什麼小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