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雲影蔭在皇宮的一角。
那裡有棵老槐。老槐之下,是朝瓊殿的東窗,東窗裡,一個女子正梳裝整齊,撫著衣袖起身。
女子一張秀麗的臉龐,穿著過分豔麗的湖綠衣裙,裙邊中鑲重紫的,此外又綴了些桃紅,那些顏色,豔則豔了,搭在一起,卻不甚美麗。不過女子五官眉眼生得極好,就算穿了一身糟糕透頂的衣服,也隻能說是美中不足,卻決不惹人厭煩的。女子說話時,眉毛微挑,細一看時,像極了春明。
雖然是像,但這份眉眼中卻未透出春明那般的冰雪精神,有的隻是氣力不支的混沌,像是七八日沒有睡覺,困倦的緊。
是以這張臉上的神情是極晦暗的。如說春明的眼睛是清風朗月,那這人的眼睛就是一汪混水。
女了用手支著頭,慢吞吞地從窗前走至屏風前的春榻前坐下,腿兒慢慢悠著,交案幾放著的一籃子花兒試著往自己鬢間插。
正插著玩,外間進來一個宮人,站在榻子旁邊,躬身回稟:“娘娘前日失了簪子,我已經叫宮裡的人都出去找了,找了這些時日,並無蹤跡。外間集市也托可以走動的公公去探聽過,說是舊物或者當鋪店,都沒有見過這件東西呢。”
女子抓著一把花抬起臉,似是沒聽懂進來的宮人說了些什麼,含含糊糊地眨了眨眼。
進來的宮人歎了口氣:“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我說的就是那支三尾鳳簪,娘娘不是前幾日晚間發現不見了,讓奴婢去找的麼?”
宮人口中所呼的這位娘娘,是位貴儀。她姓春,單名隱,是春明存於世間唯一的妹妹,曾經被哥哥極為寶貝過的,建亞四年,天下大選,春明原不願將妹妹獻於皇上,皇上本也準了沒春隱參選之籍,春隱可自行嫁娶,可太後卻擲下一道旨來,說是無有過失而沒秀女參選之籍,自大秀開國以來,未有此先例,故春氏女應進宮以俟皇上之選。
春明無奈,隻得送了春隱來參選。皇上那時正寵春明,蔫不知春明的心思?是以第一輪就下了春隱的簽,讓她回家去。可偏是這樣不如願的,春隱出宮時,正碰上太後的鸞儀,太後隻看了春隱一眼,就說,此女頗可。
隻是四個字,決定了春隱的命運,建亞四年冬,春隱進宮為秀文帝之內宮人,時年,被賜為才人。複二年,得進貴儀位。
但春隱,其實連秀文帝長得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過。在她糊裡糊塗的心思裡,大約隻知道那是丈夫,是君王,如此而已。
”
立著回話的宮人,叫長若,是個極精細的人。想來是春隱糊塗,是以宮內的掌儀在分配各宮長史時,特意給春隱挑了個有心思的來,不然主仆都糊塗,那可是要鬨出事來的。
聽著長若又說了一遍,春隱想了半日,總算想起來的確是自己讓長若去找簪子的。聽那意思是沒有找著,於是就搖了手,道:“長若啊,找不到就算了吧。總之也不是什麼特有念頭的物事。”
被喚做長若的宮女,長著一張其貌不揚的臉,但膚色極好,透著春天桃蕊上的紅暈。聽著春隱說東西不用找了,長若垂了頭,想了想又道:“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