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不過才四天,就已經開始想念起蘭溪村來了,日子過的雖然苦,可有秋娘石頭爹還有喜子,再怎麼也是和樂的,越是想念越是想著要攢錢回家,隻她如今已是丫頭了,要怎麼賺錢呢?
石桂翻了個身,如今發愁也無用,還不知道鄭婆子脾氣如何,在人手底下討生活,先站住了腳,再想法子攢錢,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闔上眼兒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石桂就醒了,轉頭一看葡萄還在睡,先鬆一口氣,趕緊套上襖子起來,到廚房裡先把水燒起來,掃院喂雞搬柴打水,頭一日最要緊,鄭婆子想要個勤快的,她就比她想的更勤快些才好。
山上樹多,隔著密層層的枝葉透進光來,到天光大亮了,葡萄這才起來,打了哈欠趿著鞋子,見著石桂把事都乾完了,扁扁嘴巴:“你這麼勤快做甚,這會兒人還沒起呢。”慢慢騰騰伸手扒扒頭發,洗漱過才去開米缸,拿小米熬粥吃。
除了熬粥,還蒸饅頭,這些石桂都會,葡萄乾脆搭手看著,石桂新來乍到,頂頭一個鄭婆子,葡萄還是她乾女兒,怎麼能不軟:“葡萄姐姐歇著去罷,這兒我來就成了。”
村子裡辦紅白事的時候,秋娘也去祠堂幫忙,或多或少總有幾個錢拿,沒錢就有菜,石桂一起跟著,能做不少活,做十來個人的飯,不過是量多些,工序也還是那幾道,沒一會兒就把麵揉出來了。
她做慣了活的,雖人小還能撐住,等鄭婆子起來,粥跟饅頭都做好了,取了陶甕兒撈了小菜出來,切成丁就算一餐了。
石桂這才見著這大宅子裡頭餘下的人,門上離不得人,那的飯是葡萄送過去的,石桂還想跟了一道認認路,叫鄭婆子留下來盛粥。
王管事的那一份也是送去的,他起的還更晚些,偶爾也不在府裡過,到外頭做些小生意,販些貨,用的就是宋家給的錢,葡萄說到他就咬牙,舊年過年時該多發一個月的月錢的,叫他挪了,到將要開春了,這才發下來。
三張桌子坐了人,兩籠饅頭就空了,饅頭一個個蒸得極大,石桂蒸的那一籠還要小些,這些個婆子成日裡肚中無油,吃得腰圓身粗,一氣兒吃了三個,挾著醬菜吃乾淨了,最後一口饅頭還刮了粥。
石桂收拾了洗碗,那些個婆子就坐著剔牙,說起竹林子裡頭生了嫩筍,挖了來燒肉吃最好味,石桂聽見心裡一動,上山的時候確是看見許許多多的竹子,還有鄉民上山來挖竹的。
外頭她爭不過彆個,可宋宅裡頭外人卻進不來,這許多竹筍,若是能曬成乾賣,能賣多少銀子!她趕緊搭話:“我去挖罷,我在家裡就常挖筍,曬乾了做湯也好,醬過也好,都極鮮的。”
幾個人都想吃,可卻沒人肯動手,鄭婆子聽見她說,想起酸筍來,總歸這時候花還沒開,先把酸筍做起來,翻了花樣給大夫人送過去。
總歸閒著無事做,灶火不熄,幾個人也不過坐著閒磕牙,說些舊宅子裡恩恩怨怨,鄭婆子乾脆尋了個簍兒來,眼睛掃掃葡萄,她正老大不樂意,眼睛斜著石桂,嫌她多事。
石桂曉得她不樂意,才出廚房便道:“葡萄姐姐把我帶到地方就成,我在家常做的,快得很。”葡萄這才放下臉來,真把她帶到竹林精舍後頭,一大片的竹林,前麵還擺了兩塊大圓石頭。
“喏,就這兒,你乾罷,我可回去了。”葡萄說著甩手就走,石桂倒巴不得她不在,一個人乾活還更自在些。
清風陣陣吹得竹葉,吸一口氣滿鼻竹味香,石桂快步上了台階,這兒確是生竹的好地方,竹林芧屋做得似模似樣,後有山脈前有水源,屋裡還掛了個匾,寫著草廬兩個字,回身看過去,才剛看見的兩塊大圓石頭,拚起來正是一個八卦,這個宋老太爺,還把自己比作諸葛亮不成?
石桂叉腰伸手蹦了兩下,這麼一片竹林,都是她的,挽起袖子,從簍裡拿出小挖鋤來,挑那個頭大的先挖起來,小的等著長兩天,就又能挖了。
彆苑建在山裡,在山上建房子的不是一家,主家不來住,還有看房子的下人,此地也有專造了院子供人遊覽度夜的,四季都少不了到山上來挖山貨打野味的人,再往深些還有獵戶,這些人打了獵,就到渡口去銷貨,那兒日日有船,運了外頭的東西來賣,再收些山上的東西回去換錢。
石桂來的時坐了船,沒到地方就聽見有詢價的收貨的,還有拎了籃子下來買菜的,彆苑廚房邊堆了柴,缸裡養了魚,王管事再摳門,也得使得動這些人,哪一個是肯拿了斧頭上山的,石桂略一想就知道隻要把事兒辦的巧了,這些東西就能換銀子。
她吃得飽睡得足,可精神虛耗得厲害,這會兒卻充滿了乾勁,昨天還發愁怎麼攢錢,現在這滿地可不就是銅子,隻等著她去挖。
鮮筍是鮮筍的價錢,筍乾又是另一種,若是能把這些竹筍烘成乾,存到過季下市了再賣,那價錢能翻上兩翻,石桂嘴巴都合不上了,沒一會兒就挖了兩根來,連根帶葉,葉片都沒碰掉一點,拍掉泥回去洗乾淨,這些個都是用來塞鄭婆子的嘴的。
她拎了竹簍回去,那幾個婆子還在院子裡曬太陽扯閒篇,話裡話外都在說王管事的不是:“這時節該栽夏衣了,一季兩套衣裳總該按時發,已經穿著粗布了,要是這回還發下那劣等的來,看我同不同他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