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呆上沒多久就趕上吃晚飯,湯鍋熱氣騰騰,秦艽胡亂吃了幾口飯。借口出去兜風,又開了車兜兜轉轉,轉來轉去,還是到了那個筒子樓。他挨著樓對麵的樹蔭底下停車在裡麵坐著抽煙,看過去四樓的燈都還亮堂堂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把車開到這裡來,他不想知道。抽著煙,路燈下照出一臉黃。毫無道理的春節啊來到這破落的地方,他仍珍惜這膽氣,趴在車上直到半夜。往後兩天,他還是如此,傻呆呆的開車到那裡過了大半夜,看到那通亮的房間他就覺得心安。
年初六他推了楊家正的茶會,到了老地方竟然看見那戶暗黑一片,憋在那等到淩晨一點,才從汽車後鏡上看見暈乎乎的陳彌鹿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過來。他不省人事地經過秦艽的車,醉得一直往前走,瞧也沒瞧車裡的人。秦艽悶火地按了下喇叭,按了好幾下,陳彌鹿才驚覺得轉過來走到車玻璃麵前,使勁敲。秦艽腦子裡早風起雲湧,鬼知道他瘋哪去了!他居然還敢隔著車窗玻璃對他眯著眼睛傻笑。秦艽憤懣地下車,就看見陳彌鹿跟躲瘟神似的使勁往樓道裡跑。
秦艽把他從樓梯上拽下來,陳彌鹿一身酒氣,秦艽卻聞出了一身死氣。秦艽把他逼到牆角,對著他竟罵不出一句,樓裡黑漆漆的,秦艽看著他,看不出什麼名堂。陳彌鹿呼吸也不順,沉默了會就變成了咳嗽。秦艽聽見他屈著腰拚命咳嗽,心裡很不好受,試著伸手拍拍他的背讓他順順氣,一碰到他,他就趕緊捂著嘴閃開,急躁得逃上樓。秦艽發了狠,又把他扯下來,陳彌鹿不住掙掙紮紮中按到了樓道裡的燈,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陳彌鹿怯怯一抬腦袋,看見秦艽冷眼看他,他僵持地把陳彌鹿按在牆上,仇視了會還是灰心地略低了腦袋靠近,用著緊的語氣說。“這麼晚在哪裡瘋?”陳彌鹿還在迷迷糊糊,裝不裝的不知所謂,踱來踱去還是無理回答。秦艽已把終身威武放低,逼問的話裡有乞求的味道。陳彌鹿憋紅了臉頰,揉揉眼睛要走,還是被秦艽拉住,說什麼也不放。“你去哪了?”還是這個問題,陳彌鹿伸手放在秦艽握著他的手上,用力扯下,“我去泡妞了!”秦艽差點瞬間肢解,遮掩不住。陳彌鹿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補充。“不過剛才那個妞沒過來,我泡不到……”秦艽又被紮了一針,心眼也變得小氣殘忍,緊巴巴的說著話。“你真的很偉大!人間正道是泡妞,你發揚光大了!”陳彌鹿看見秦艽笑出了狡猾的眼色,於是繃緊神經,說。“彼此彼此,我這點功力還不是跟你學的。”秦艽陰著臉,痛恨的講了再見,然後快步離開。陳彌鹿剩著力氣,繼續搖搖晃晃地走樓梯,走得真淒美。
秦艽更加肯定了陳彌鹿是個有心機的花鬼,他又怕在那呆著還會忍不住去筒子樓溜達,怕見了那個人又一副被看低的輸樣兒,那娃娃都會泡妞了!他憎惡地咬咬牙,整理了東西提前回學校了。年假上來就是大四下半學期開學了,秦艽每天又是三點一線的生活,宿舍、食堂、教室三個地點來來回回,他琢磨著要把學校踩出羅馬大道來。
到了上海就比較能控製,想偷偷溜到筒子樓站崗放哨的念頭一出來也馬上被教導主任的大嗓子幻滅,秦艽慢慢開始感激起教導主任來,早上也懂得自動起床不再上課遲到了。這期間,也去夏洛家拜訪過。夏洛他爹是上海的房產小亨,難免狗眼看人低,一心就想著給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富二代,自然不怎麼滿意秦艽,隻是夏洛吵著偏要秦艽,為此還頂撞了父親大人,他爹為了家庭和睦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過問了。夏洛的媽媽倒是瞧著秦艽挺歡喜,女婿女婿的叫著歡暢,秦艽看起來是人模人樣,他那點小叛逆這幾年也被他藏得好好的,當然惹人愛,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順眼,秦艽在上海少了母愛,夏洛媽媽經常到學校來給秦艽帶湯帶菜的,他懷念起母愛的光輝,後來就跟著夏洛一口一個媽了。
五一勞動節到了,秦艽接到楊家正、潘月明打來的電話,潘月明剛失戀正想找處地兒換下心情,而楊家正的馬子小麗老家有事,她得回去,楊家正這見色忘友的,女友走了才想到兄弟,自己在家也無聊,就拉著潘月明來上海找秦艽。秦艽當然要熱心招待他們,他和夏洛特彆儘地主之誼,找了家特豪華的飯館請他倆吃飯。
秦艽這次不知抽了什麼風,大概是找了個多金女人,錢不錢的也不掛念了,他做東嚷著什麼貴點什麼,以前一毛不拔的他跟現在確實有很大出入,整場飯局楊家正喊了風水輪流轉啊不下二十次,他嶽父是大老板,他跟夏洛成親之後也就不費吹灰之力的躍身為上海小開了,誰看了不妒忌。“我妒忌了!”楊家正吃完飯就忍不住對秦艽瞎吼,“怎麼什麼好事都被你賺去了!”秦艽好氣地笑著,“那哥們帶你們去K歌!算贖罪,好吧?”夏洛那天有些頭疼,秦艽很識大體地先把夏洛送回了家,讓楊家正、潘月明倆站在馬路上吹了半天風,等把給他帶來安逸的女朋友完璧歸趙,之後再來接他倆一道K歌。
秦艽富貴地在前麵開車,楊家正本就多話,嘰裡呱啦的寒暄著。“艽哥,年初六那天茶會你咋沒來?秦艽想起來自己竟然在筒子樓下邊等了那個人大半夜,就使勁嘲笑自己。“哦,我有事。”沒臉□□,隨便應付了過去。“唉,真可惜。你見過秀才喝酒嗎?哈哈,那天秀才喝醉了耍酒瘋呢!到了十二點多才把他攆回家去!”楊家正興致勃勃地講著想起來陳彌鹿那個樣子哈哈大笑起來,秦艽嚇得趕緊刹車,輪胎接觸地麵,發出巨大的聲響。潘月明這才從失戀的陰影裡震醒過來,“秦艽,你會不會開車啊?”秦艽手握方向盤,壓了好久的力氣吐出話來。“你們下車。”楊家正瞪大眼睛,“啥?”沒等問,秦艽乾脆打開車門,去拉他們下來。“今天不去唱歌了,下次補請!”甩下這話,就開車奔去了。“搞什麼啊?”楊家正立在路邊惱怒,潘月明神情恍惚,突然笑起來,“你也彆生氣了,這由不得他。”搞不清楚狀況的楊家正在他邊上一陣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