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河馬王的邀請,最快做出反應的不是當事人瑪瑙,而是裡奧魯。
它一個箭步跨到瑪瑙和河馬王中間,攤開手,大聲勸阻:“Rio!”為什麼還要讓一介外人來參加我們的儀式!
瑪瑙抽抽眼角:喂喂喂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我還在場呢,表現的這麼直接真的好嗎?
但裡奧魯可絲毫不在乎她的感受,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河馬王,希望能從它口中聽到之前隻是在開玩笑或者之類的說法。
但河馬王卻隻是搖頭,然後伸手搭上了它的肩膀。
【人類是必須的,這是命運的安排。】
蒼老的聲音驀然出現在裡奧魯內心。
河馬王正在用[心靈溝通]和裡奧魯說話,這樣一來剛剛的話也就隻有裡奧魯能夠聽見——畢竟,在一切還沒正式開始之前,有些事情還是保持著它的神秘性比較好。河馬王看了看似乎很好奇但還是在克製住自己的瑪瑙,和毫不退卻,直視它眼睛的裡奧魯,歎了口氣。
作為已經生存了幾百年的超能係精靈,河馬王有著超乎一般精靈所能具有的智慧和能力,其中一項,那就是預知未來。不是那些超能係精靈蹩腳的攻擊技能,而是真正的穿越時間,通過平靜的水麵去觀測未來。在不久前,河馬王為了接下來的海之儀式所做的預知裡,有著瑪瑙今天出現的場景。
天冠山,作為創世神所最先創造出來的地點,是萬物初始之地,同樣也是人們最先和精靈一同祈禱生活的地方,是萬物回歸之地。正因如此,這裡也是許多儀式舉行的地點。從上古流傳下來的這些儀式在時間的洪流中逐漸消逝,或者遷徙到遠方,如今還固執的靠著天冠山的磁場舉辦儀式的,或許也就隻有它們了吧。
現在仍是如此,但未來,又會怎樣呢?
河馬王也不知道。
依照傳統,兩周後的海之儀式裡必須要有一位人類來參與儀式。而由於裡奧魯對於人類的不信任和驅逐,這塊區域已經很久沒有人類往來,正當河馬王準備向裡奧魯妥協,讓它來作為人類部分的替代繼續儀式的時候,瑪瑙出現了。河馬王頓時鬆了口氣,但與此同時未來的畫麵中出現了裡奧魯和那個女孩戰鬥的身影,這讓它有些傷腦筋。
於是它最近一直關注著裡奧魯的動向,但沒想到鈴鐺響的組群裡卻有那麼一隻頑皮的存在,在山洞裡清點人數四處找尋的河馬王一不小心就讓裡奧魯脫離了自己的視線,這也導致了它和瑪瑙的相遇。
或許這也正是命運的安排吧。
河馬王又是心累的歎了口氣,拍了拍裡奧魯的肩膀,把它接下來的話堵在嘴裡。
它知道裡奧魯在擔心什麼,因為它同樣也很擔心。裡奧魯的努力它也心知肚明,但……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彌補得了其中的差距的。
強行壓下裡奧魯的抗議後,河馬王對瑪瑙伸出了邀請之手。瑪瑙看了看裡奧魯,剛一對上視線,它就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這應該是勉強承認了的意思?
瑪瑙小心的打量了一番裡奧魯,這才伸手搭上河馬王的前肢。畢竟她隻是個路過它們領地的過客,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出現會打擾這裡的精靈原本平靜的生活。因為人類的活動,精靈的世外桃源已經越來越少,無論是否出於自己的意願,瑪瑙都想最大可能的在自己走後,這些精靈仍能保持它們原有的生活。
所以這位閃光河馬王親,您能不能儘快把她送走啊TAT
可惜河馬王可聽不到瑪瑙心中的呼喚,它輕輕地一使力,將瑪瑙拉著往前走。瑪瑙聽話的跟在河馬王的後麵,但河馬王卻邁入了水池,然後試圖把她也拉進去。瑪瑙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脫下了鞋,將襪子塞進鞋筒,卷起褲腳,赤著腳邁了進去。水麵瞬間覆蓋住了瑪瑙的一雙腳,冰冷的觸感激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但瑪瑙這才發現這水池遠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淺——這也更加說明了這裡的水是有多麼清澈。
原本遊蕩著的霓虹魚不知為何全部消失不見,就連美納斯也上了岸,和哈克龍還有迷你龍們聚集在一起,看向這邊。
就在瑪瑙感到奇怪的時候,河馬王似乎也已經把她帶到了指定的地點,鬆開手,踏著水麵返回到岸上。菲菲邁腳想要來到瑪瑙身邊,卻被裡奧魯攔下。
整個水池中,隻剩瑪瑙一人。
……等等這是什麼個情況?!=口=!
瑪瑙一時有些無措,不知道河馬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菲菲也很著急,擔憂地看看瑪瑙,又看看河馬王和裡奧魯,然後俯下身發出警示的低吼,示意它們讓開。
不論是什麼樣的事,它都不會讓瑪瑙一個人去麵對!
裡奧魯冷笑一聲,似乎想要靠暴力來讓菲菲屈服,但卻被河馬王攔下。
“沒關係,”河馬王勸阻著菲菲,但眼睛卻看著瑪瑙,“沒事的。”
瑪瑙深吸一口氣,她確實沒有感受到從河馬王身上傳來的惡意,可就算這樣,麵對剛見麵沒多久的精靈,就這樣直接信任也是……
河馬王看向瑪瑙的眼光裡帶上了一絲哀求,不僅是河馬王,風鈴鈴們也三兩的聚集到了瑪瑙的周圍,發出了祈求的鈴音。
……啊,算了,她就是對精靈們心軟行了嘛!
瑪瑙猛地噴了口氣,拍了拍那個放開長鼻葉的手跑來求自己的風鈴鈴的腦袋,然後對菲菲笑著說:“好了,就相信它們吧。”
“既然它們說沒事,那就應該會沒事的!”
菲菲看著瑪瑙笑眯眯的眼,額頭上猛地蹦出了一個十字:彆人說沒事你就信了,你這家夥是得有多蠢啊!
有菲菲在不是嘛!瑪瑙繼續笑。
真是,有一個裡奧魯就夠嗆的了,還有一隻深淺不知的河馬王,更彆提對麵那隻美納斯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好惹的家夥,稍微的給我判斷一下局勢啊蠢主人!——縱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菲菲還是放鬆了之前繃緊的肌肉。無他,既然瑪瑙選擇相信它們,那它也隻有相信了。
但是要是出了什麼事,彆指望它還會跟在後麵處理善後啊!
菲菲狠狠瞪了眼瑪瑙,然後收獲了一個巨大的笑容。
就在菲菲和瑪瑙進行眼神交流的時候,風鈴鈴們也得到了河馬王的授意,開始排列陣型。距離石台最近的那些石柱的頂端,不知被什麼力量削平,供風鈴鈴和鈴鐺響停留在上麵。被削平的石柱一共有七個,於是一開始隻有七隻風鈴鈴停在上麵,其餘的則圍著平台繞了個圈,安穩地漂浮在空中。
四周突然寂靜下來,唯一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
然後,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
最先動作的,是那隻一起出去找尋鈴鐺響然後回來的風鈴鈴,它搖晃了一下身軀,發出一聲略顯低沉的鈴聲作為開幕,然後擺動著飄帶從距離平台最近的石柱上緩緩升空。一隻八分音符隨著鈴聲從它的身體裡飄蕩到空中,自由的跳躍。
緊接著是第二聲,比起第一聲要略顯高昂,有如升階的曲調一般,又一隻風鈴鈴隨著一枚四分音符緩緩飄起。
第一聲是祈福,第二聲是禱告,第三第四聲響起,帶來的是希望的光芒。
一隻又一隻的風鈴鈴從石柱上飄起,散發著瑩綠色的光。歌聲裡包含的生命能量飄散在空中,讓人從心底感到舒暢。先是七根石柱上的七隻,隨即其餘的風鈴鈴緊隨著一一飄起,在空中彙聚成巨大鈴鐺的模樣。平息,潔淨,祈禱,祝福,歌頌,歡呼,第七聲響起,風鈴鈴們齊聲歌唱。
時低時高,有時宛如雪化時流水的聲響,有時又猶如怒吼的大海的波濤,伴隨著溫暖的風,陣陣回響。這是比語言還要先出生在這世間的,隻要豎起耳朵就能聽到的,自然的歌唱。
美妙的鈴聲在這塊半封閉的空間裡不斷遊動,音波從四周反彈回來,互相乾擾,反倒融合成了更加美妙和特殊的旋律,進而讓空中飄散著的音符也染上了奇妙的色彩。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八分音符……不斷有大大小小的彩色音符從空中飄落,看得瑪瑙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去接取一二。可惜能量構成的音符在觸碰到□□的一刹那就幻化為虛無,唯有淡淡的祝福縈繞在心頭。
儀式進行到了這一步,風鈴鈴們開始從穹頂漸漸散開,轉而圍成一個圓圈,然後它們每間隔一位,以充滿韻律的節奏跳躍。見狀,那隻最為頑皮的鈴鐺響從平地上彈起,不斷地在鐘乳石柱的頂端之間穿梭。每一次跳躍後,它發出的音調就升了一節,原本隻有在進化後才能發出的七種音節,在這裡如數展現!當鈴鐺響跳上最後一根石柱,發出最後一聲也是最為高昂的鳴叫後,狹小的空間裡突然升起溫暖柔和的氣流,將它烘托至圓圈的中心。
伴隨著可能是鈴鐺響自出生以來能發出的最美的樂音,一枚八分音符點在它身上,進而和它融為一體。
在音符上的能量完全包裹住鈴鐺響的一刹那,白光閃起,進化開始!
瑪瑙抬起一隻手,試圖遮擋一部分光亮,畢竟之前的山洞還是略顯昏暗,適應了這個環境的眼睛一時還無法接受如此明顯的光。但她同時心裡也感慨無比——這就是風鈴鈴之歌嗎?
如此的美妙而又充滿生機,沒有哪首歌能比它更加動聽。
讓已經成年的風鈴鈴為首,帶領著一眾稚嫩的鈴鐺響在山洞間雀躍歌唱,然後在天冠山的磁場,以及它們本身發出的樂聲的作用下引導它們轉換成新的形態,那也就是進化。
當鈴鐺響和人類一起生活後,它們就隻能依靠傾聽人類的心聲來積攢進化的力量,然後當它們的心靈和自己訓練家的心靈緊密接觸的時候才會發生進化,這在各大博士的說法裡被稱之為“親密度進化”,即精靈和訓練家達到了一定程度的親密度後才能發生的進化。但這種進化也是精靈們為了適應和人類一起生活才新生的進化類型,如同鈴鐺響有他們的進化儀式一樣,一般的親密度進化的精靈也通常都會有隻在野生種群裡才會發生的進化。比如風鈴鈴之歌,比如含羞苞之舞,再比如伊布家族的月之祈禱和日之歌頌。
這在各大研究所的研究裡還隻是一個新興的領域,資料極少,瑪瑙這次也是實在走運才正好遇見這場。畢竟風鈴鈴之歌好幾年才會響起一次,今天舉辦完後,隻有等到下一次聚集起一定數量的鈴鐺響的時候,才會再次奏響。
白光漸漸回到精靈的體內,這時候鈴鐺響已經進化成了一隻風鈴鈴。它開心的扭動著身體,看了下自己漂亮的緞帶,然後發出喜悅的叫聲加入了風鈴鈴的舞蹈之中。它的進化也激起了鈴鐺響們的好勝之心,又是一隻鈴鐺響雀躍起來,跳上了石柱的頂端。一聲,兩聲,三聲,就在瑪瑙期待著下一次進化的開始的時候,那隻鈴鐺響卻是身子一歪,從石柱頂端掉了下去,原本漸漸上升的音調也斷在了一半。它的進化儀式失敗了。
瑪瑙趕緊小跑過去,勉強在鈴鐺響落水之前接住了它。因為不敢打擾上麵風鈴鈴的歌唱,瑪瑙沒有出聲,隻是運用起力量,靠著感應鈴鐺響氣息來判斷它是否有事。結果很快出來,這隻鈴鐺響隻不過是有些脫力,所以才沒有成功。鈴鐺響的身體構造和風鈴鈴不同,所以對於風鈴鈴來說能很簡單發出的七種音節對於它們來說卻是很艱難的事情,所以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如果沒有足夠的體力支撐,那麼這次的儀式就會失敗,隻能等到下一次再進行嘗試。
原本以為會落在水裡的鈴鐺響沒想到自己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它試探性的睜開了一隻眼,看到了瑪瑙善意的微笑。
嗚哇!是人類!